唱道真言         青華老人 傳 鶴臞子 輯

   

    南極天宮,青華上帝,大悲大願,至聖至仁,降炁垂光,談經演教,歷持浩劫,度人無量天尊,無上道祖仙師聖制。

    吾見世之學道者,往往謬於傳習,說鉛說汞,哄動一切含靈,癡心妄想,希圖長生;究其所傳,不過指點一二工法,自以為驪珠在握,要人財寶,受人禮拜,做出師家模樣。

    吾每見之,未免叫一聲罪過!夫修行之士,未有不了明心地,而可以跳出陰陽五行之外,與太虛而獨存者。

    所以真仙度人,每每教人從心地上做功夫,煉得方寸之間如一粒水晶珠子,如一座琉璃寶瓶,無窮妙義便從自己心源上悟出,念念圓通,心心朗徹,則自古以來仙家不傳之秘,至此無不了然矣!使其把自己心源上悟出之理,做自己性命上切實之功,到此時必然巧生言外,妙合彀中,魔障不幹,永無棘手之處。

    故煉丹之道,原取活潑潑地;而世之師家徒以紙上陳言、小家工夫,欲人人比而同之,何異綿丸打彈、膠柱鼓瑟,指望成就,蓋亦難矣!

    歲在己酉春三月甲辰之旦,法嗣鶴臞子覺受煉文昌筆錄大法。

    老人與鶴臞子本有宿契,即日降壇,迄今已近三載。

    吾所傳與鶴臞子者,不過只煉心兩字。

    千言萬語,亦不過只發明得煉心兩字為千聖總途、萬真要路。

    大羅天上、玉京山中無數高真,斷無捨此兩字而可以逍遙於真光法界之中,為元始天王入室弟子。

    一一勘驗,從未之有也。

    吾憶初下壇時,將此兩字授鶴臞子,初不之信,以為煉丹必有秘傳,煉心兩字人人說得出,個個做得去,故其所辯難請益者,大約修命之說居多。

    我隨他問著,只顧把煉心兩字講得親切。

    及到一年之後,鶴臞子修持已有進步、有實得,方信我為師者不是個空言之漢。

    仙家濟度眾生,先要人見了長生不死之性,而後修長生不死之命,此之謂性命雙修者也。

    於戲,吾與鶴臞子講學以來,寒暑三遷,蓬萊水淺,蟠桃花又放矣!

    梅亭草偈,蕉館談玄,有所發揮,鶴臞子必退而登之於冊,總計之有五萬餘言。

    鶴臞子欲公之於天下,以為後代之矜式,而問序於我。

    我思修持之要,是籍備載,特以煉心兩字,恐人看得十分容易,不肯信心,故再將此兩字重加申明一番。

    我老人從無始劫來,於元始天王前發度人無量之願,不敢誑語以欺天下後世也。

    鶴臞子逡巡執經而進曰:先生序甚善,特是經所以闡揚玄化,傳之萬祀,不可無名。

    我曰:煉心兩字,是太上度人、唱明大道、真真實實之要言也,名之曰《唱道真言》何如?

    鶴臞子降階稽首曰:善!

    青華老人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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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 詞

    南極天宮,青華上帝,大悲大願,至聖至仁,含和保真,溥思宏化,監察萬國,巡行九州,弭災銷劫,度人無量天尊,無上道祖仙師聖制。

    此經之作,先言煉心,次言煉命。

    人能依此修持,可以了明心地,堅固命根,六賊不除而自除,三屍不滅而自滅。

    道成之日,飛昇上清,億曾萬祖,盡得升天,子子孫孫,永為仙家。

    真莫大之法門,萬真之要路也!

    如有不肖之徒,罔知天命,狎侮聖言,將此經言不加珍秘,展閱不避婦人,收藏不於淨室,當有護法諸神錄其罪過,上告南北二斗星君,畀以非殃,死遭冥禍,直待一人成道,斗府有赦罪牒文,方能超脫幽冥,許放托生。

    嗚呼,慎之!毋自陷於匪德焉!

    此經之作,名為鶴臞子一人,實可公諸人人,使天下之士,有緣遇是經者,於性修之則為聖,於命煉之則為仙,予彼上達之階,弘我度人之願,不亦快哉!

    然得其人而不傳,與不得其人而妄傳,均有天罰。

    授受之際,宜三思焉!

    傳經啟教,貴得其時。

    得其時矣,又得其人,

    然後發瓊笈之秘,洩至妙之蘊。

    道有科禁,不可不慎也。

    務得立心正大、制行端方之士,考其先世無有天嗔及背棄君親、世業不仁之術者,方以此經授之。

    仍須叮嚀囑誡,令勿泛傳。

    如其人果系大賢,亦不必因其先世而棄置勿取。

    好法易聞,上士難得,此等人乃上士也。

    若復有人先習不善,至於中年能一旦悔過,心誠向道者,亦許其浣濯自新,不得概行拒絕,以體太上慈悲度人之念。

    於戲,我言有盡,我願無窮。

    天覆地載之間,何人不可學道,何人不可修道?人人有副性靈,個個自具妙用,登仙入聖,夫復何難?

    只因宿生氣習昧卻本來,眼前幻境昏我正覺,遂至認賊為親,迷真逐妄;三途八難,去而復來;六道四生,回而又往;以天門為寥廓之鄉,視地獄為熟游之地。

    嗟乎,如此豈不悲哉!

    吾願天地眾生,受此經者,各發勇猛精進之心,同登蓮花化生之果。

    道岸非遙,求仁即得;

    鸞輿麟輅,刻日可期。

    此丈夫也,予日望之!

    修道受此經者,先得持齋守戒,結壇淨室,焚起十二種信香,禮誦:摩利攴天斗姥天尊寶號,北斗七真,南斗文昌,總理天官,斗府無數高真,洞天福地一切威靈,傳經啟教歷代師真。

    如是四十九日,方許開經閱視。

    不得赤身裸體及近污穢不潔之物!

    是經所在,有仙真下觀,神光瑞氣,氤氳滿室,使人心地開通,精神湧發。

    稍有觸冒,仙真不來,恐外道邪魔乘機擾害,不可不知!

    平日間,宜謹身節欲,廣行善事,遇斗降之辰,鍵關習靜,存運一心,上朝紫府。

    然後,北斗為子削落死名,注上生籍,身家俱泰,災禍不生;有所思維,即時解悟。

    其於道也,庶乎不甚相遠矣!

    修真之士,能於是經恭敬不懈、至心受持者,吾當護念是人,如保赤子,常以神光灌其頂門,使其智慧日生,於此經文無有疑惑;若在朝廷,急流勇退;若在家園,子孫賢肖,外侮不干;若在山洞之中,蛇蟲虎狼、山魈木魅,諸種妖獸,屏跡遠遁,不來侵擾;若渡江河,龍神俯首,波浪不驚;若在市廛募緣乞食,使男女老幼一見是人,咸生驚喜,佈施不倦;一切水火刀兵之厄,不能害之;修持之際,不使外道邪魔得乘其便。

    吾與是人,始終眷顧,時刻護持,直至道成之日,是人神通廣大,我願方畢!

    釋典云:如來不誑語者。

    吾豈獨不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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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 一

    南極天宮,青華上帝;為扶桑之救主,秉大乙之乾綱;氣運九天,權綜五嶽;現千萬億之化身,示聖真仙之密諦;大悲大願,至聖至仁;禎祥瑞應,度人無量天尊,無上道祖仙師賜箓。

    今日讀《清靜經》,便要行清靜法。

    夫清靜者,清靜其心也。

    人之病根,大約在種種妄念。

    妄念既除,尚有多少游思擾於胸臆。

    去游思之道,惟在內觀。

    始而有物,至於無物,無物之極,至於無我;澄水不瀾,明月無影;以為非空,纖毫洞徹,但見光明;以為本空,冥冥默默,萬象咸具。

    此際著腳不得,著想不得,洞洞朗朗,玄玄寂寂。

    結丹之道,備於斯矣。

    功行乃升仙入道之津,而積功行當自孝始。

    濟施非貧士所能,然言語之間,誘人為善,阻人為惡,在我不過口舌之勞,而人蒙無限之福,便是莫大陰功。

    誦《大洞經》,持斗姆咒,可以超拔祖先,弘資冥福,即是孝心。

    無益之書不必讀,無益之戲不必為。

    有事則干之,務要忠厚存心,利益民物。

    無事則清心靜坐,或誦經,或默朝,念念對越上真。

    上真至慈至悲,其視學道之士,如慈母之愛其赤子,刻刻放心不過。

    豈有赤子眷戀慈母,而慈母漫不為顧之理?

    嗟乎,人生於世,光陰彈指即過,聖人惜寸陰,我輩當惜分陰,誠格論也。

    有志須立真志,為學須做真學。

    久而不懈,靈光一透,仙島天宮即在眼前,堂堂一條大路、朗朗一座法門,自在人方寸之間。

    此路即升天之路,此門即入道之門。

    人肯第一步上進此大路,進此法門,念頭不差,腳根便快,成仙作佛,極易易事。

    子讀《清靜經》,當句句玩味,言言解悟,以吾心合上真之心。

    自家有得手工夫,忘言之妙,乃為真境。

    游思亦無難除,隨起隨滅,一刀截斷。

    靜坐時,此心不可執著。

    若為游思之故,束縛大苦,性地安得圓通?靈光何由透發?反要瀟灑自如,曠曠蕩蕩,渾然太虛之體,不為物累。

    故昔人參喜怒哀樂未發之中,執守一中,便為非中,以此故也。

    游思之不能無,如浮雲之不足以累天。

    久久磨洗,自然拔本絕源,空靈無有。

    前以游思喻浮雲,此確論也。

    至於日間應酬,非山中習靜羽流,豈能免此?吾亦有法囑子。

    任他可喜可怒可哀可樂之事,隨時應付,過即不留。

    譬如風雷電霧,天所不能無,而不可謂風雷電霧之即天。

    喜怒哀樂,心所不能無,而不可謂喜怒哀樂之即心。

    天有真天體,心有真心體,由我應酬,而湛然空寂,常惺惺存,活潑潑地,此為要訣。

    煉丹先要煉心。

    煉心之法,以去閒思妄想為清淨法門。

    仙家祖祖相傳,無他道也。

    吾心一念不起,則虛白自然相生。

    此時精為真精,氣為真氣,神為真神。

    用真精真氣真神,渾合為一,煉之為黍米珠,為陽神,而仙道成矣。

    以神合氣,靜養為功,

    孟子所謂存心養性是也。

    以氣合神,操持為要,

    孟子所謂持其志,無暴其氣是也;

    以精合神,清虛為本,

    孟子所謂養心莫善於寡慾是也。

    雖然,精氣神三者,分之則三,合之則一。

    神氣者,聽命於精者也。

    人能完其精而神自旺,完其精而氣自舒。

    然後加以調劑之功,返還之道,無患靈胎之難結,而大丹之不成也。

    此入門下手之法,特書以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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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欲煉丹而不先煉心,猶鞭馬使奔而羈其足也。

    煉心為成仙一半工夫。

    心靈則神清,神清則氣凝,氣凝則精固。

    丹經所謂築基、藥材、爐鼎、鉛汞、龍虎、日月、坎離,皆從煉心上立名。

    至於配合之道,交濟之功,升降之法,烹煉之術,此其餘事。

    若心源未能澄澈,情慾纏繞,則築基雖固必復傾,藥材雖具必多缺,爐殘鼎敗,龍戰虎哮,日蝕月晦,坎虛離實。

    此時欲講配合,則陰陽不和,不明交濟,則水火不睦,欲升而返降,欲降而退升,三屍害之,六賊擾之,一杯之水難救車薪之火。

    故曰:煉心為成仙一半工夫。

    此至言也,確論也。

    此一語道破天機、打穿魔障者也。

    煉心者,仙家徹始徹終之要道也。

    心地茅塞,雖得丹道,亦是旁門;雖成頑仙,不登玄籍,參不得大羅仙子,進不得大乘法門。

    是故,欲結聖胎,先登圓覺,此要語也。

    調劑之功,全在升降。

    升降之法,全在靜觀。

    靜不終靜,靜中有動。

    有動非動,造化轉旋。

    觀不執觀,觀中有覺,有覺非覺,靈光恍惚。

    靜而後觀,觀而能靜,是為靜觀。

    當此之時,鼎虛而藥實,水剛而火柔,一烹一煉,一噓一吸,皆與天地同其玄化,日月同其運轉,陰陽同其清濁,四時同其代序。

    從有入無謂之黍珠,從無入有謂之陽神。

    工夫至此,形神俱化之時也。

    若未曾煉心,依舊是七情六慾污穢俗腸,而欲求長生之術,窺金丹之妙,是猶武夫執干戈而操絲桐之韻,劣馬服羈靮而驟羊腸之坂,欲五音調暢、六轡安閒,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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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章言煉心為成仙一半工夫,此萬派歸宗之論,歷代祖師心心相印,非子好道,我決不傳。

    然煉心有不同,有煉聞見之心,有煉無聞無見之心。

    何謂聞見之心?

    事至物來,隨感而應,無入而不自得,取之左右逢源,儒家聖賢已曾道過,譬如明鏡寶珠照物者,鏡光珠彩而鏡靜常明、珠圓自皎,何常因所照而輒變,因照多而輒晦耶?

    何謂無聞無見之心?

    寂寂反照,朗朗內觀,無人見,無我見,無有見,無無見,無無有見,無無無見,有鏡之光而實無鏡,有珠之彩而實無珠。

    當此之時,大覺如來亦當讓子一座,而諸色聲界盡在子光明白毫中矣。

    然煉聞見之心,須於動處煉之。

    炎炎火炕,焦天爍地,而我心清涼自在,如一滴楊枝露水,此謂動處之煉。

    無聞無見之心,須於靜處煉之。

    一覺萬劫,泡影電光,隨起隨滅,而如如不動,慧性常空,此為靜處之煉。

    雖然,聞見之心與無聞無見之心,總一也,則動處之煉與靜處之煉,總一煉心,何分何不分之有?

    張紫陽丹書,發前人所未發,誠丹家指南也。

    然採取火候,多用隱語,彼以靈丹為天地之所秘,欲學者靜參而自得之。

    張真用心良苦矣!

    吾則不然,務要淘盡宿塵,獨顯一條大路,使學者朝發而夕至,凡有慧根,無不可以造淵微,證大羅仙之位。

    然而難矣!

    即如煉心兩字為成仙一貫之學,苟非坐破蒲團、磨穿膝蓋,豈能不起思為、一無染著、洞見本來面目、證徹無上根源?故煉心為仙家鐵壁銅關。

    攻得此關破,打得此壁穿,所謂圓陀陀,赤灑灑,黍珠一粒,陽神三寸,自在玄官,周通法界。

    雖有烹煉之功,養火之候,亦可謂造塔七層,獨余一頂,直頃刻間事耳。

    子深有道心,勇於砥礪,誠當今之豪傑,何患道之不明,丹之不就?

    然靜觀工夫,非心如死灰、形同槁木,不能撇棄一切、撒手懸崖。

    子世念雖輕,家緣未斷,何由卒新此種襟懷、這場事業?嗟乎,青春易過,白髮催人,子其勉之,宜自警省!

    問曰:弟子覺世緣雖薄,家業正紛,兒童繞膝,衣食縈懷,頻年舌耕餬口,雖有學道之心,不獲靜棲之所,顛倒塵緣,沉淪業綱,恐一旦無常,永墮苦海。惟師悲憫,何以教我?

    師曰:煉丹之法,千言萬語,總盡煉心兩字,而煉心之法,不必出世。

    古之成仙者,豈盡入林、杜人事,而後得跨鸞乘鶴、逍遙紫府哉?

    總之,日用飲食,無非是道;仰事俯畜,無非是道;戎馬疆場,亦無非是道。

    昔人所謂動處煉神,靜處煉命,旨哉其言乎!

    至於習靜工夫,《中庸》第一章即說戒慎不睹,恐懼不聞。

    人能不睹不聞時,戒慎恐懼,致中而天地位,致和而萬物育,便是如來最上一乘。

    乘獅坐象,不過此心此理,何以異於人哉?

    吾子以塵緣俗累為憂,是欲捨現在而欲求超脫之處;君子素位而行,諒不為此也。

    昔文王囚羑里而演《周易》,

    仲尼阨陳蔡而操絃歌;

    聖人遇患難不堪之境,尚能盡性達命,況子今日所處,未必至於如此之極乎哉!

    我子但患無志,不患多累。

    有真志即有真學。

    上而洞天福地,下而羊牢馬櫪,學道之人,須平等視之。

    究竟大菩薩蓮花寶座,與罪鬼鐵床火炕,本同一境。

    何也?菩薩此佛性,罪鬼亦此佛性也。

    君子言性而不言境也。

    張紫陽意為媒說,寥寥數言,殊未通暢。

    吾今並為子足之。

    意原於心而成於性,故有真心乃有真性,有真性方有真意,此意謂之先天一意。

    夫先天,物象未形,不露朕兆,安得有所謂意?

    當夫靜坐之際,一心端坐,洞然玄朗,無渣滓,無知識,即先天性體也。

    從此空中落出一點真意,如太極一圈而陰陽於此孕,伏羲一畫而兩儀於此生,故謂之先天一意。

    以之配水火,引鉛汞,用無不靈。

    丹道之成,皆此一意為之運用而轉旋也。

    丹家之用意如此,而張子言之,殊見脫略,豈所以教後學、示來茲乎?

    玄關一竅,微妙難知。

    以為在內,非在內也,

    以為在外,非在外也。

    雖《中庸》第一章亦曾言過,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夫未發非玄關也,既發非玄關也,惟將發未發、未發忽發之際發之者,玄關也。

    略先一息非玄關矣,略後一息非玄關矣。

    故玄關之在人,方其靜時,轉眼即是,及其動時,轉眼即非,是直須臾耳,瞬息耳。

    自其大者而言,造化以前,方有玄關。

    何也?造化以後,天地日趨於動也。

    天地之動,誰為動之?玄關動之也。

    一動之後,即非玄關矣。

    自其小者而言,鳶之飛也,魚之躍也,昆蟲之化也,蟪蛄之鳴也,誰為飛之躍之化之鳴之?一玄關為之也。

    若就人身而言,則有不同者。

    何也?手足之舉動也,耳目之聽睹也,鼻之臭,口之味也,不可指為玄關也。

    玄關者:萬象咸寂,一念不成,忽而有感、感無不通,忽而有覺、覺無不照,此際是玄關也。

    感而思,覺而照,即非玄關矣。

    然則玄關之在人,如石中之火,電中之光,捉摸不著。

    嗚呼,煉丹不知此玄關一竅者,汩沒大矣。

    今人皆氣質之性用事,玄關之閉而不通,自出母胎已然矣。

    惟靜之又靜,寂之又寂,玄之又玄,空之又空,方得此玄關一竅。

    此竅也,乃真心、真性、真精、真神、真氣之所自出,而玄關者為之機括耳。

    邵子曰:「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

    此內有個玄關一竅,頃刻不見,須急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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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論玄關一竅,先天不傳之秘,歷代祖師所不欲盡言者,盡付於子。

    夫玄關一竅,乃諸聖諸仙特從明心見性時節,提出兩字以教學者。

    心何以明?忽然而明,此玄關也。

    性何以見?忽然而見,此玄關也。

    玄關為明心見性之靈機,結胎煉丹之妙括。

    故古人憑空提出兩字以教後學,使其從針鋒上打一觔斗,電光中立一註腳。

    仙家之分身化氣,出水入火,上天下地,千變萬化,皆從此玄關參得來、把得定、打得觔斗轉、落得註腳實,則變化由心,幽顯惟我,無難事矣。

    此數言皆天機也,非有十年苦功,鑽研不透。

    雖然,執著十年便是癡見,易則頃刻,難則終身。

    子具宿慧,諒決不難。

    啟曰:弟子覺以宿世因緣得遇聖師指示大道,非不黽勉以從,卒為口舌之故,頻年教授,如伏櫪之馬,為人馳驅,志在芻粟而已,而性命之學從未望見,苦海深沉,舉頭無岸。

    一念及此,不覺心火上炎,通身汗下。

    惟師悲憫,何以教之?

    師曰:子今日工夫,自問可以做得的,只管做去,做得一分是一分,雖非要道,亦是將來得道根基。

    譬如造屋,先要築得屋根堅固,排得四柱著實,則重樓復閣、畫棟雕樑,可以次第而成。

    苟尺土不施,寸薪未積,而徒妄想高堂,游心廣廈,何異緣木求魚也?丹書不可不看,亦不可按圖索驥。

    子試習靜修,一有入手,自然妙緒紛來,頭頭是道,雖欲住手,不可得矣。

    子宿具慧根,注名仙籍,深造以道,何可忽乎哉?

    我從來教人,只說從下等工夫做起,下學自然上達。

    雖然,亦無所謂下等上等也。

    如煉心兩字,下等在內,上等亦在內。

    去妄想,除游思,便是下等。

    頃刻之間,直超圓悟,便是上等。

    古亦有之。

    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哉?然未做工夫與方做工夫,不可便作此想,恐躁心乘之。

    先難後獲,實靜修之要訣也。

    至於採藥煉丹,子既讀丹經,已知大略。

    靜修既妙,自能節節相生,頭頭是道,無窮妙境,從先天一意流出;非但空空之知、虛虛之覺,實有真樂真受用處;一元常見,萬象回春,不可以言語形容也。

    我之於子,無言不盡。

    宿世根由,一朝覿面,非惟子不能無我,我亦不能無子。

    子道之不成,我之憂也。

    日中稍暇,須端坐片時,內觀心體。

    子忿念嗔念最多,若能清淨,便拔出一大業障。

    凡諸病根,次第除之。

    綿綿做去,自有機緣輳合,天從人願。

    塵累一清,身心無礙,根基自如,大道何難?

    吾教子從下等工夫做起去。

    古來成仙得道者,類多如此,豈獨子為然哉?

    靜以養心,明以見性,慧以觀神,定以長氣,寡慾以生精,致虛以立意,此要訣也。

    靜則無為故心清,

    明則不昏故性見,

    慧則能照故神全,

    定則常存故氣舒,

    寡慾則一元固故精生,

    致虛則萬緣空故意實,

    此要訣中之要訣也。

    至於丹經所立種種名象,甚覺可刪。

    曰鉛汞,曰日月,曰烏兔,曰金木,曰嬰奼,曰東三西四南二北一,皆後人因義立名。

    其要語也,不過精氣神,而三元五行盡此矣。

    宜降則降,宜升則升。

    靜以守之,虛以合之。

    運之以意而未嘗有意。

    得之於心而本無心。

    動而與天行之健,其動則靜中之動也。

    靜而與地體之凝,其靜乃動中之靜也。

    而吃緊處在玄關一竅,要見得透,捱得定。

    前日兩論已盡之。

    大道無為而至簡,並無奇怪足以駭人聽聞,固盡人所可為者,況聰明篤志如吾子者乎?丹士好為新奇可喜之論,我不知其道為何道,丹為何丹也?

    子看丹經,當得其大要。

    如紫陽氏所著「心為主,神為君,精氣為從,意為媒」諸說,皆要言可聽。

    至其抽添換火,立為十轉之法,此不可盡信者也。

    夫煉丹猶如炊飯,火急則焦,火緩則生,不急不緩,飯乃味全。

    煉丹火急則鉛走汞飛,故貴綿綿若存。

    火緩則鼎寒爐冷,故貴惺惺常在;

    不急不緩,火候到時,群陰自消,陽神自見。

    何必多立名色,行岐途以亂學者?今再將二字訣申明一番:曰靜,曰觀。

    觀時主靜,靜時有觀,煉丹之法備之矣。

    張紫陽丹經後段,以日中十二時配左右分數,或其自歷之境,亦未可知。

    然人身脈絡微有不同,則用火或有不合,各人自去閱歷,自去證驗。

    而張子欲以一己律天下之人,則惑矣。

    吾所以教子以煉心習靜,而以火候付之自然者,我之火候如此,子之火候未必如此。

    我自有心得,必欲強而同之,是膠柱鼓瑟矣。

    子一俟秋涼,即便習靜。

    一點誠心,萬緣俱息,內魔既清,外魔自絕。

    且子誦《大洞經》,護法諸神不離左右,可無以此為慮。

    夫人心業未斷,自己便是一大魔頭。

    意念知識,俱是魔將魔兵;

    肝腎肺腸,俱是魔巢魔窟。

    若心地靈明,性源澄澈,志立得真,願發得大,雖有十萬魔軍周匝圍繞,何懼之有?

    大丈夫銅肝鐵膽,為宇宙幹大事業,雖見刀鋸鼎鑊,尚不怕死,況魔者不過幻境乎!何曾見幻境能亂真心?

    勇往直前,有進無退,子其自矢勿懈!

    問曰:靜坐幾時,可見元神元氣?

    師曰:靜坐至無思無念之時,則真息綿綿,元神見而元氣生矣。

    曰:神氣有形乎?

    師曰:清空一片,安得有形?

    曰:然則何以謂之神?何以謂之氣?

    曰:其中靈者謂之神,運者謂之氣。

    曰:無形何以結丹?

    曰:無中生有。

    曰:靜坐幾時,方能無思無念?

    師曰:初學打坐者,數刻之後,方能屏除幻妄;習靜既久,一飯之頃,恍恍惚惚,已入無何有之鄉矣。

    初學不但於坐時存心,凡操作經營,須要把打坐時所悟所得,時時護持,則定力易成,妙境易至,入定益深,遍體融化,如嶺雲川月。

    丹家采鉛引汞,亦於心齋坐忘之際流出一點胎息為之耳。

    問曰:弟子覺夙遘冥凶,動遭多難,自分此身早填溝壑,茫茫萬劫,芥子牛毛,何幸今生今世得遇聖師指示大道!感而思奮,繼之淚零,誠敬益加,靈丹秘旨,望悉相傳!

    弟子得道之後,誓當長居門下,永遠皈依!

    師曰:吾向來所談,本詳性而略命。

    子心所未慊,在此而已。

    夫結丹始於煉心,煉心在於靜觀。

    靜觀之至,大藥自生,三元互見矣。

    安爐立鼎,巽風坤土,紫陽之說可聽也。

    至於火候之運行,則更有說焉。

    夫人身血氣流通,其循環升降,原應周天之度;動中不覺,及至靜時,則脈絡骨節之間,曛然而上升,油然而下降,分寸不差,毫釐不爽;自尾閭逆至泥丸,自泥丸順至絳宮,翕聚神房,與五行之氣渾合為一,歸於中黃臍內。

    所謂一點落黃庭,此其時矣。

    抽鉛添汞之法,不過如此。

    諸說紛紛,瑣碎極矣。

    陽神之脫胎也,有光自臍輪外注,有香自鼻口中出,此脫胎之先兆也。

    既脫之後,則金光四射,毛竅晶融,如日之初升於海,珠之初見於淵,而香氣氤氳滿室矣。

    一聲霹靂,金火交流,而陽神已出於泥丸矣。

    既出之後,全看平日工夫。

    吾所以先言煉心,正為此際也。

    平日心地養得虛明,則陽神純是先天靈氣結成,本來無思無為,遇境不染,見物不遷,收縱在我,去來自如;一進泥丸,此身便如火熱,金光復從毛竅間出,香氣亦復氤氳;頃刻間返到黃庭,雖有如無,不知不覺,此真境也。

    若心地未能虛明,所結之胎決非聖胎,所成之神原帶幾分駁雜,猶人氣稟昏濁,多以氣質之性用事,其神雖出,一見可懼則怖生,一見可欲則愛生,殆將流連忘返,隨入魔道;

    此身雖死,不知者以為得仙坐化,誰知陽神之一出而不復者,殆不可問矣!

    前言煉心為成仙一半工夫,由今推之,則煉心為成仙徹始徹終之要道也。

    昔言一半,今曰十分,再加之曰十二分,聖人復起,不易吾言矣!

    問曰:倘心地未能至虛至明,而胎神已出,為之奈何?

    師曰:必不得已,尚有煉虛一著。

    胎神雖出,要緊緊收住,留他做完了煉虛一段工夫,放那猴子出去,則真光法界任意逍遙,大而化之,不可得而知矣。

    敢問:何以謂之煉虛?

    曰:難言也。

    前言火候之法,子今日所看丹經,與我意合,不過主靜內觀,使真氣運行不止而已。

    又謂之抽鉛添汞,不過真水常升,真火常降而已。

    古聖懲忿窒慾四字,是沐浴抽添之要訣也。

    忿不懲則火宜降而反升,欲不窒則水宜升而反瀉。

    雖十分工夫,做至九分九厘,亦必丹鼎飛敗,真元下洩,且有不測,不止不成已也。

    然懲忿窒慾,尚是勉強工夫,必至無忿可懲,無慾可窒,連懲窒之念俱忘,方可成丹。

    煉丹之法,始於煉心,繼以採取,終以火候,如此而已矣。

    煉心之法,靜觀為宗。

    靜中之觀,有觀無物;

    觀中之靜,以靜而動;

    元精溶溶,元神躍躍,

    元氣騰騰,三元具矣。

    採取之法,真意本於真心,真元由於真意,引之而升,如珠之引龍,懦懦乎不蹻不慢,引之而降,如竹之引泉,涓涓乎不疾不徐,如奏笙簧,如調琴瑟;男歡女愛,夫剛婦柔,兩情和暢,送入黃宮,而採取交會之理畢矣。

    至於火候,

    以真氣薰蒸為沐浴,

    以綿綿不絕為抽添;

    一年十月,有物如人,從中跳出,徘徊於太陽之宮,出見於泥丸之府,而一身之丹成矣。

    至若煉虛,全要胸懷浩蕩,妙至忘身,無我無人,何天何地,覺清空一氣,混混沌沌中,一點真陽,是我非我,是虛非虛,造化運旋,錯行代明,分之無可分,合之無可合,是曰煉虛。

    煉虛者,以陽神之虛,合太虛之虛,而融洽無間,所謂形神俱妙,與道合真者也。

    此出胎以後之功,分身以前之事也。

    問曰:陽神出胎以後,尚在人腹中,何能與太虛合體?

    師曰:虛其心可以忘形。

    人而至於忘形,則陽神在腹中,與在太虛無異,何不可合體之有哉?

    總而言之,煉虛只完得煉心末後一段工夫。

    但幻身有形,故曰煉心;陽神無形,故曰煉虛。

    曰:煉虛工夫,要做幾時?

    師曰:九年溫養,不過做得煉虛一著。

    煉虛之妙,變化無窮,可以踏霞駕雲,渾身飛去,豈特出神而已乎?

    然此一著最不容易,千人萬人中難得一二人也。

    問曰:煉心煉到一無所有,脫胎之後,可以省卻煉虛一節否?

    師曰:既煉至一無所有,則身心皆化於虛,更何虛之可煉?

    以一無所有之心,結一無所有之胎,養一無所有之陽神,合一無所有之太虛,顯大法相,放大毫光,百千萬億身遍滿虛空際,譬如明珠發光,總一光而已。

    若煉心時節未能淘盡宿根,則陽神為夾雜之神,雖欲飛騰霄漢,猶如綿裡藏針,油中著水,不容相入,是以假九年溫養之功,做脫胎煉虛之學,仍煉至一無所有而後已。

    約而言之,煉心之陽神,性之也;煉虛之陽神,反之也;性反之間,非人所能為也。

    問曰:誠如師言,煉心之陽神,可以不費溫養之功,而出神太早,丹經所呵,此何義也?

    師曰:我所得傳於子者,以煉心為最上一乘:從此結胎,是個聖胎;從此出神,是個聖人;放大光明,超出三界,與太虛而常存,後天地而不毀,此西方古佛修行之妙道也。

    奈何世之師家,但知煉命,不知煉性;但知開關閉氣、移爐換鼎之法,不知性始真空、渾然無物之理,所結之胎原是凡胎,所出之神原是凡人,依舊上不得天,依舊參不得聖,無可奈何,只得重做工夫,使這孩子重去修真學道,重去明心見性,實者虛之,有者無之,此所謂因其本而反求其末也。

    譬如一人本原虛弱,兼帶風寒,盲醫無識,但去補其虛弱,連這風寒通補在內,病何由去?

    仙家煉命之學,補原之藥也;

    煉心之學,去病之藥也。

    欲要煉命,必先煉性;欲要補元,必疏其雜病而先去之,此一定之理也。

    是以精修之士,獨重煉心,淘得一點元神如水月交輝,火候到時,胎神圓滿,揭開鼎蓋,跳出輪迴,盡天地,遍乾坤,都化作一團紫彩金光,上貫三清,下徹六道,將見元始至尊與毗盧遮那古佛歡然來會,與之握手敘契闊之多時,恨相見之已晚。

    此近在頃刻之間,而更何九年溫養之可言哉?

    數息者,所以收其放心。

    若能靜觀,刻刻內照,安用數為?

    夫靜觀到一念不起之時,方可用意尋玄關一竅。

    既雲一念不起,而又何用意尋?

    不知用意之法有個妙處,在無心中照顧,如種火者然,不見有火而火不絕。

    萬境皆空,忽然一覺,非玄關而何?

    從此便要認得這個機關清。

    譬如有人乘千里驥,絕塵而奔,吾要認得這個馬上人,暫一經眼,牢牢記著,頰上三毫,宛在目中,如此玄關方為我有。

    長生不死,超出萬劫之外,全憑此時一覺為我主張;千變萬化,全憑此時一覺為我機括。

    然此一覺,非易事也。

    明珠美玉無價之寶,可以智力求,而此一覺,不可以智力求。

    然亦非難事也。

    走遍天涯,原來近在這裡,個個人自有的,不費一錢去買。

    或者曰:煉丹應有切實工夫,安用此一覺為哉?

    吾應之曰:此一覺,無始以來不可多得,太極得此一覺而生天地,吾身有此一覺而成仙作佛。

    總計之,有兩個一覺。

    然此一覺在何時尋、何處尋?

    曰:靜極而動之際,有此一覺,靜時固非,動時亦非,露處在一息,一息之後不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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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道真言-卷二

    南極天宮,青華上帝;

    為上清之使相,本元始之分形;

    代代顯靈跡,時時見化體;

    居崆峒而傳杳冥之訣,度函關而修道德之文;

    在世為帝王師,在天為神仙伯;

    大悲大願,至聖至仁;

    赦罪賜福,度人無量天尊,無上道祖仙師賜箓。

    太極者何也?

    曰:混沌以來一粒金丹也。

    生天生地之後,太極無乃煥然而散乎?

    曰:太極可以變化,一變而為萬,萬具一太極;萬化而為一,一仍一太極也。

    此太極也,大則包天地,小則入芥子;

    天地形而太極無形,天地毀而太極不毀。

    嗚呼,知此說者,可以煉丹矣。

    丹者何也?人中之太極也。

    一身可分為萬身,萬身仍合為一身,猶太極之一而萬、萬而一也。

    嗚呼,知此說者,可與言陽神矣。

    問:玄關一竅,竅字如何解說?

    師曰:竅者至虛之義。

    凡物虛處,觸之而易動,人呼而應在井中,風鳴而響入谷底,自然之理也。

    人心無物則虛,至虛之中,偶有觸著,機會相照,躍然一動,此躍然一動之時,即是一點靈光著落處。

    《易》曰:

    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此之謂也。

    問曰:太極生兩儀,有所蓄積而然乎?

    師曰:炁有蓄積,而神無蓄積。

    這個機關一到,資始資生,間不容髮。

    故太極一開基,而萬象皆從此兆。

    曰:無極太極何以分?

    此中有個玄關一竅,此無極太極所由分也。

    無極即是太極,此不易之論也。

    吾只言太極,不言無極,意蓋如此。

    恐子不明,故又曰:無極即太極。

    夫無極,也,太極,也。

    但有個玄關一竅,而無極太極之名由此分,其實無可分也。

    若曰太極生天地,天地分而太極遂判,似也。

    然天地判,太極未嘗判也,太極渾淪,原如未生天地以前。

    《中庸》曰:

    語大天下莫能載,太極包乎天地之外也;

    語小天下莫能破,太極入乎萬物之中也。

    合之天地,同一太極,分之萬物,各一太極,而太極何判之有?

    然陰陽判而為天地,何耶?

    曰:此太極之用,而非太極之體也。

    陰陽者,太極之用也。

    天地之外,天地之內,猶太極包涵貫注者也。

    太極毀則天地毀矣,然天地毀,太極終不毀也。

    何也?虛而靈也,虛則無物,靈則長存,何毀之有?故結丹者,還太極之體則丹成矣。

    夫吾言玄竅一覺而為太極,亦何與結丹?

    不知人見得玄關一竅時,則至虛至靈之物完完全全在我方寸。

    此完完全全者,太極是也,煉神之太極也。

    有此太極,使陽升於上,陰降於下,結而為丹,猶太極之生天地也,煉形之太極也。

    丹者,單也。

    惟道無對,故名曰丹。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谷得一以盈,人得一以長生。

    一者,單也。

    故吾解之曰:單,一之義。

    夫太極生陰生陽,陽與陰對,何名曰單?夫太極未嘗有陰陽也,一而已矣。

    生陰生陽,其在兩儀將判之時乎?凡物偶則生,太極一,烏能生陰生陽?吾則不言太極,試言伏羲一畫,此何義也?偶則生,一則否。

    伏羲何不畫二而畫一?

    《中庸》曰:其為物不貳。

    不貳,一也。

    《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

    一陰一陽,道之用也。

    若道之體,則無陰無陽,而為陰陽根。

    故曰:太極未有陰陽,陰陽者在兩儀將判之時乎?

    夫太極既無陰陽,則此一物是何物也?

    曰:神也。

    神為化體,得玄關一動,而動者判為陽,靜者判為陰,而太極開花結子矣。

    然則太極其一乎?其單乎?人身件件皆偶,反乎單則丹矣。

    所以反乎單之道何在?

    曰:致虛守寂則反乎單矣。

    丹,太極也。

    無極即太極也,一而二,二而一也。

    問曰:師前言玄關一竅,而無極太極遂分,則似乎氣在先而神在後;今曰太極之一神也,則似乎神在先而氣在後。

    願吾師以圓通識,以廣長舌,解弟子之疑。

    師曰:太極以神而生氣,分之無可分也。

    譬如空中有火,火性本空。

    既云空中有火,則大地山河園林草木,盡應燒卻。

    又云火性本空,則以空麗空,究何著落?兩空相見,性於何生?太極之於陰陽,亦猶是也。

    太極無陰無陽,而陰陽之元苞於此。

    假使太極先有陰陽,而靈光落入於中,則所謂太極者,渺乎其小矣。

    惟是混混沌沌,氤氤氳氳,無可見為陰陽,不可分為陰陽,而玄關一動,陰陽各判,為天為地,蔑不由此。

    譬如取火之鏡,其中不見有火,而日中一照,灼艾焚手。

    由此觀之,何者為所先,何者為所後乎?

    問曰:師言太極神也,渾渾沌沌,氤氤氳氳者,氣耶神耶?神從內生,抑從外入乎?弟子匯神集聰,恭聽法音。

    師曰:一真未鑿,謂之混沌。

    一元方兆,謂之氤氳。

    神生氣,氣生精,太極之所以順而生也。

    精化氣,氣化神,人以逆而為仙,返本還元之義也。

    神非從內生,非從外入。

    若從內生,則必有太極而後有神,先成一個子,以待神之生。

    太極無待也。

    若從外入,則太極之大,其大無外,更有何處從此入來?太極無外處也。

    既不在內,又不在外,神從何始?始於自然耳。

    自然亦何所始?有太極便有神。

    雖然,便字亦著不得,太極以神為太極。

    雖然,為字亦著不得,太極即神,神即太極。

    雖然,即字亦著不得,一經思議,一經詮解,便非太極。

    總之,而太極之義完矣,何外何內、何始何非始耶?即如石中有火,鏡中有火,此火從何處始,從何時始?或從內生,抑從外入?若謂生石時始,鑄鏡時始,石未生,鏡未鑄,其火安在也?若謂從石中鏡中生出,則石何不為灰,鏡何不為液?若謂從外生入,則金石至堅,豈有罅漏?此際不可以擬議也。

    然則果何以始,何以生耶?凡物皆始於空,太極空者也。

    以空遇空,無微不空。

    以空歸空,何性不同?

    空能生一,一能生萬,以萬還一,一復於空。

    空者,萬之祖也。

    學者要見真空,勿見假空。

    要見靈空,勿見頑空。

    要見全空,勿見半空。

    要見性空,勿見形空。

    要見虛空,勿見實空。

    要見常空,勿見怪空。

    要見本來空,勿見過去空。

    要見仙佛空,勿見外道空。

    要見日月星辰山川動植有形有象之空,勿見霜花泡影石火電光無蹤無跡之空曰空。

    丹者,金之體乎?天一生水,水無金母,何以能生?吾故曰單。

    丹者,單之義也。

    又解之曰:單者,一也,取天一之義也。

    夫地四生金,水生時金未曾有,不知太極流下陰陽之氣,中具五行,金性完全在內,而太極一片空靈明淨之德,其性是金性,其色是金色,統於五行之先。

    故陰陽兩判,第一便生水,母生子也。

    地四生金,據形質言耳,非所論於無形無質之時也。

    何以見太極之為金性、為金色?

    夫得道之士,證圓明妙覺元,則身見金色,頭放金光。

    夫圓明妙覺元,太極之體也,而金光金色,即時相應。

    仙家結丹,先求身中太極,而所結之丹如一粒紫金,陽神示現,遍身皆作紫磨金色。

    太極何獨不如此?

    且以理言之,五行之中,惟金性最空,惟空能久。

    凡物空則響,金能響,是以知其空。

    金性又最動,動則靈,靈則能變化,以其所生之子知之。

    金之子,水也,水性流而不息,像其母也。

    以子性知其母,惟太極者,空而靈者也,其色金光,其性金性也。

    煉丹者,煉一也。

    何謂之煉一?一者天一也,天一者金也。

    太極,金性也,此自然之妙,非有形質者也。

    故煉丹者煉其金為純金,而丹成矣。

    夫人五行皆具,而金為最先,何以故?天一生水,水,金之子也,凡物無母不生。

    要知先天一點真金,在人身內,人之聲音,是即身中之金也。

    就五行而論,木有聲乎?木之聲橐。

    水有聲乎?水之聲澌。

    火有聲乎?火之聲飆。

    土有聲乎?土之聲坌。

    惟金之聲鍠。

    故小兒出胎,鍠然一聲,金為之也。

    金空則響,子離母胎則空矣,故能響也。

    母就子養,金就水居。

    水,天一之所生也。

    世間金之所在,必有白氣上衝。

    人身之精其色白,金之氣也。

    故煉丹者,採取元精所吐之華,與離中汞結而為丹,火候既到,金光外射,其所本然矣。

    然而金畏火爍,見火則銷,奈何以坎中之金,反就離中之火?以法象言之,金長生於巳,巳,火也。

    人但知金之畏火,而金實愛火,人不知也。

    何以見之?金在土中,但見有土,不見有金,被真火一逼而土氣始消,金形遂顯,猶如兒在母胎,不能自出,靈機之動,始見三光。

    火者,金之靈機也。

    故土中有金,其上必無霜雪,金愛生於火,原帶火性也。

    然則以坎中之金,就離中之火,蓋還其所本,從其所好也。

    丹之為金,廓然矣。

    泛意非意也,游思妄想也。

    意者,的的確確從心所發,意發而心復空,故又曰:有意若無意。

    意之為用大矣哉!初時陽生,意也。

    既生之後,採取原陽,意也。

    既采之後,交會神房,意也。

    既會之後,送入黃庭,意也。

    意之為用大矣哉!不特此也,陽神之出,意也。

    既出之後,憑虛御風,意也。

    游乎帝鄉,反乎神室,意也。

    意之為用大矣!

    或問:陽神能飲食言語,亦有臟腑乎?

    曰:可以謂之有,可以謂之無。

    其有者何也?

    十月之後,明明生出一個孩子,會笑會話,能飲食,能步履,若無臟腑,是一傀儡耳,言語坐作,誰為主之?我故謂之曰有。

    其無者何也?

    陽神至虛而無物者也,日行無影,泥行無跡,入火不焦,入水不濡,可以藏形於金石,可以變化為飛潛動植之類;若有形質,何能輾轉圓通、化機無礙?吾故謂之曰無。

    然則陽神其真有乎,其果無乎?

    曰:有則天地間皆陽神,無則我心中本無物。

    高上之士,與道合真,道能變化萬象,隨物賦形,則陽神之有也信也。

    道者無形無聲,包絡天地,以空生一,以一生萬,萬復於一,一復於空,以空運空,乃見化工,則陽神之無也信也。

    學者須領會這個原頭,方不為幻形幻想所惑,而陽神之成與不成、出與不出,可聽其自然矣。

    -->以下所述誠金剛心也

    結丹之道,一而已矣。

    得其一,萬事畢。

    一者一也,一可以名言者乎?曰可。

    一無他,虛而已矣。

    吾自與子談道,只說得一虛字。

    煉心,虛也;

    用意,虛也;

    採藥,虛也;

    結胎,虛也;

    火候,虛也;

    陽神,虛也;

    煉虛,以虛還虛也;

    玄關,以虛覺虛也,千虛萬虛,總是一虛。

    虛非空空之虛,乃實實之虛;

    虛非散散之虛,乃渾渾之虛,故曰一。

    我今不說虛字則已,若說虛字,子試觀身內件件皆虛乎,件件皆實乎?本來皆虛也,而子皆實之。

    心本虛也,而子以根塵實之。

    神本虛也,而子以思慮實之。

    精本虛也,而子以淫慾實之。

    氣本虛也,而子以勞擾實之。

    意本虛也,子以喜怒哀懼實之。

    鼻本虛也,子以多嗅實之。

    耳本虛也,子以多聞實之。

    目本虛也,子以多見實之。

    口本虛也,子以多言實之。

    手足本虛也,子以妄作實之。

    毛竅本虛也,子以腥穢實之。

    本來件件皆虛,經子件件皆實,而身心遂為實所桎梏矣。

    嗟乎,以至虛之物,而遇至實之子,如毛羽之入水,不能飛揚,必至腐爛矣。

    然則何以反乎虛?

    儒家曰止,道家曰靜,釋家曰定。

    將實者刻刻消除,如一隻缸,滿以糞土,去之要費工夫。

    若能當下即證本來,片時直超無漏,如疾風捲塵,太陽消雪,斯為無上明覺,結下丹元,轉盼間事耳。

    問曰:人之妄緣皆生於見,何以能使見如不見?<---如同般若心經所述

    師曰:善哉,此切問也。

    人之根塵,惟見為害最大。

    子問見如不見,惟全其神,使安其心。

    其要有三。

    一者於未起知覺時涵養,如空中之月,澄淨明潔,無有渣滓,如如不動,了了常知,美色淫聲,究同我性,物不異我,我不異物,物我不分,神無留去,常在於心矣。

    一者於將起知覺時,惺惺不昧,發皆中節,如琴上之弦,太和之音,應指而發,悠然有領會處,而不著於物,則起而不起,神在於心矣。

    一者於知覺交代之際,辯得明白,見得機微,如御車之馬,二十四蹄諧和合節,眾馬之行如一馬,眾蹄之動如一蹄,雲行水流,出於自然,不使雜塵渾入其間,則流行無礙,旋轉太虛,神在於心矣。

    雖有所見,神與見離;神雖在目,見與神合。

    何謂神與見離?

    物即觸見,見不緣物,見即觸物,物不緣見,如鏡光照影,影未嘗有心入鏡,鏡未嘗有心觸物也,神何馳之有?

    何謂見與神合?

    無物無見,見性不滅,有見有物,見性不起,萬形外過,一真內涵,如琉璃中火,照見一室中所有之物,而火在於琉璃中,不在琉璃外也,神何馳之有?

    總之,靜照常明,真神自在;日月有盡,慧眼無窮。

    子不見夫魚乎?魚不見水,魚性自樂;魚若見水,魚性自勞。

    見如不見,應如是觀。

    柳下惠納女於懷,目中不見有女也。

    煉丹煉心,總是一煉。

    煉心者,煉其所有之心也;

    煉丹者,煉其本無之丹也。

    心謂之有,丹謂之無,何有何無?此中有妙理焉。

    心以神為君,神在於心,則丹為我有;

    神馳於物,則我不有心,我不有心,則火炎,火炎則汞竭,大藥失其一矣。

    大道雖貴無心,然無中之有,斯為真有。

    煉心者,煉其無中所有之心也。

    丹以精為主,精非交媾之精也。

    交媾之精,夾雜慾火在內,水中帶火,其味鹹而不用。

    故海水可煮鹽。

    海者,水之谷也,深夜從高岡望之,往往火光灼空,浮游水面,此其驗也。

    大丹無形無聲,無色無味,豈容得雜火之精?

    故采精須採元精,清空一點,若有若無,結下靈丹,一個赤條條的孩子從此中跳將出來。

    這個孩子,雖若有形有象,其實無形無象者也。

    以本無之精,煉本無之丹,養下本無之孩子,故煉丹者,煉其有中本無之丹也。

    若神不守舍,則為無心,無心則孩子不靈,但會著衣吃飯,不會讀書談道。

    若精非元精,則為精鹵,精鹵則孩子不育,雖結胞胎,半途必廢,如女人小產,未見真形。

    故心要有,又要見無心之有;丹要無,又要是有中之無。

    有有無無,乃為化機,名曰至道。

    ---

    煉丹非有事事也,無所事事,方謂之煉丹。

    人能無所事事,以至於心齋坐忘,丹亦何必煉!丹至於不必煉,乃善於煉丹者也。

    世之附會於煉丹者,把煉丹看做一場大事,驚天動地。

    嗟嗟,這個主意,便與丹遠矣。

    道以自然為宗。

    太極生天生地,亦最尋常,最平易,不知不覺,以虛化虛,以真合真而已。

    人身中自有太極,既有太極,則陽升於上,便是生天;陰降於下,便是生地;天地混沌,仍是一個虛靈含元之太極,並非奇怪。

    不假思為,安坐一室,欲仁仁至,以我身之所有,為我身之大丹,如富戶人家,著衣吃飯,取諸宮中而有餘也。

    自家有性,自去見性;自家有命,自去立命。

    丹道無他,不過要性命二字而已。

    今人不要性命,是以速死,而諉之大數,難道悟真登仙者,其大數該是長生不死、超出三界的?良可笑也。

    佛經云:不生不滅。

    今人做病,本於生生太過。

    以妄想生妄塵,以妄塵生妄境,以妄境生妄業,轉轉相生,生生不已。

    生必滅,有滅必生,累於萬劫,轉生轉迷。

    於俄頃間,一念忽生,一念忽滅;

    即此一念,便是生生死死之因。

    有念必有相,

    一相忽生,一相忽滅;

    即此一相,便是生生死死之地。

    有相必有物,

    一物忽生,一物忽滅;

    即此一物,便是生生死死之緣。

    人於一日內,不知生生死死,輪迴慾海,幾十百千次,而幻形之變化,此其遠者矣。

    或曰:太極生天地,何謂不生?

    曰:太極生天地,而有不隨天地生者在,故太極不滅。

    煉無可煉,丹何以丹?

    煉虛而成其為虛,則丹成矣。

    虛者無物,煉些甚麼子來?

    子要煉丹,正須揀沒有甚麼子處煉。

    煉出些甚麼子來,究竟沒有甚麼子,則大丹在於我矣!

    夫無上之道,原無可道,

    無上之丹,原無所為丹,

    欲執形象而求之,背道遠矣!

    子試思自己身中,那一件實實是有的?

    手乎足乎?耳目口鼻乎?肝腎肺腸乎?心膽骨血乎?情識知慮乎?

    其中採出一件來,實實可以認得是吾有的,子便將認得是吾有的這件煉起。

    細思之,都是幻形,與我無干。

    非惟無干,只因這幾件,為我大累,使我不能成仙作佛。

    於今將這幾件盡行撤去,單單尋出實是我有的一件來,做個不生不死之根本,則長生由我,超出三界由我,飛騰變化,何事不由我?

    而奈何以有形之物,而累無形之本哉?

    嗟乎,世人庸庸碌碌,自謂求生,其實求死,良可哀矣!

    子為人不幕榮利,不貪酒色,誠入道之根器,而機緣未到,滾滾紅塵,翹首云霄,致身無路,猶千里之馬困於鹽車,無可如何。

    子姑安心待之。

    若能身在紅塵,心空白浪,時時見性,刻刻修身,隨他火山萬丈威光,灑我銀瓶一滴甘露,使炎炎之勢片時煙消焰滅,這個便是真正學道,真正煉丹。

    彌久彌篤,不厭不倦,自有仙真下顧,授以靈文寶箓,為世仙師。

    子其勉之,勿謂我言之妄也。

 

    煉丹者,全然不要把煉丹二字放在心上。

    就是果有一粒金丹吐在掌中,被人劈手奪去,我也不以為意,看他不甚希罕,毫無芥蒂,方是煉丹之人。

    夫丹為寶丹,非比珍珠美玉,何為看不甚希罕,如此輕賤他,豈不是大罪過?

    要知煉丹之士,不具此寬大心腸,年年日日煉丹,究竟煉丹不成。

    何也?

    丹者虛無之體也,以有心執持,則非丹矣。

    是故未煉之先,我如不欲煉丹;既煉之後,我如不曾有丹;升乎清虛,游乎碧落,徜徉乎金彩玉光之中,遨遊乎珠宮瓊闕之下,吾如不曾見些甚麼來,視異境有如常境,視真人猶如常人,都看做是固有之物,如我平日著衣吃飯,家常使用,方是豪傑襟懷,真仙種子!孟子所云不動心也。

    譬如人獲一顆明珠,把他做一塊瓦礫看,則我與珠相忘,珠安於我,我安於珠,何等快樂!若竟作珠看,時時撫摩,刻刻記著,則此珠反足為我累。

    有累則心不空,心不空則背道矣。

    楚人得一玉杯以為至寶,恐有驚觸,納之匱中,裹以錦茵,可謂善藏矣。

    揭而觀之,既置復取,既取復置,兩目清黃,雙手顫發,誤觸其匱,玉毀不全。

    人之於丹,亦猶是也。

    視之不甚惜,深所以惜之;

    視之為奇珍,適所以害之。

    就是火候,也要平平常常,有心無心,勿忘勿助,聽其自己運用,水到渠成,薪多肉爛。

    分寸銖兩之說,大足誤人。

    此矜誇自玄之輩,作此議論,迷亂學者,以為煉丹乃至難之事,捨我莫知!

    嗚呼,吾嘗閱丹經圖籍,都說火候必有秘傳,心心相授,孰知至庸且易,平淡無奇者乎?

    吾以子好道,故以一言點破,傳之世間,命不知學者省卻多少心思!此我之大陰功大濟度也。

    子骨勝於肉,魂強於魄,雖瘦不妨。

    所嫌心火太旺,火旺則血枯。

    日中宜寡言少思,閉目以養神,調息以養氣,身若浮云,卷舒自如,物來觸我,我不著物。

    久久行之,自然諸疾銷除,身心舒泰。

    此非難事,動靜可持。

    邵子云:

    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

    此學道有得之言。

    看他心地,何等靈通,何等快樂!便是活潑潑地一個神仙也。

    從古升玄之士,有歷千年方登仙籍,有歷幾世始躋云路,最少也有百年、六七十年,又最少也有三四十年,一二十年,方得真仙接引。

    子以百日之功,隨冀異常之遇,從古以來未之有也!

    吾與子約:子勤修不怠,三年如一日,許子仙緣湊合,上達有階。

    子其自愛自勉,毋負我心!

    ---

    精氣神,名雖有三,其實一也。

    人俗情未斷,游思紛擾,故精氣神各分頭以應之。

    至人齋居坐忘,精氣神何分之有?太上不言丹而言道,良有以也。

    淆之則三,澄之則一,

    三者非神非氣非精,一者是神是精是氣,囫囫圇圇,一個太極,一粒金丹,動含一切,靜照十方,至靈之機,不分之象,其妙不可盡言也。

    吾與子言道,可謂深且悉矣。

    知之非難,行之非易。

    子能窮究,得其指歸,融洽於心,體驗於事,雖未即飛昇遐舉,亦是一個得道高人,天神相之,道體圓通,靈根永妙,悠悠乎神仙之徒矣。

    夫道之要,不過一虛。

    虛含萬象,世界有毀,惟虛不毀。

    道經曰:形神俱妙,與道合真。

    道無他,虛而已矣。

    形神俱妙者,形神俱虛也。

    吾向來談道,始言煉心,直至白日飛昇,參此一條線索,更無別徑可以令人朝發而夕至也。

    子其於此認得清乎?性命兩字,如玉連環,分解不開。

    今人修道者,畏性功之難,先從命宗下手,沾沾於坎離水火之際,胎既結矣,神既出矣,未能蕩滌塵根,直超無漏,則升騰變化之間,究竟有些滯礙,清虛玄朗之境,不容站著腳根,欲其遊行太虛,竟同一虛,難矣。

    夫人之能斷生死、脫輪迴者,全從性宗了當。

    於此有未徹,雖嬰兒養得長大,到底是一俗漢,是一頑童;升至半天,恐落下來;或過幾千百歲,難免墮落。

    何也?

    不曾曉得虛字,縱使曉得,亦不曾實實到得虛字也。

    即使先做命功,後歸性學,是留難的在後面;陽神初結之時,胞胎裡必帶些夾雜之氣,非再加面壁之功,恐難磨洗一清。

    是故先命而後性者,殆欲求速效,連累這孩子不能成個聖嬰。

    由性以至命者,要做真學問,心要見真心,性要見真性,神要見真神,精要見真精,氣要見真氣;

    性命不分,一舉兩得;道成之日,位為天官,超出三界,先天地而有,後天地而存。

    此的的真宗,任他花言巧語,不能出我這幾句。

    請問:佛家舍利與道家金丹是同是異?

    師曰:

    佛家以見性為宗,精氣非其所事事也。

    萬物有生有滅,而性無生無滅。

    涅槃之後,此物固是圓明,超出三界之外,永免六道輪迴,所餘精氣結為舍利,時放光明,忽隱忽現,佛之神通,大抵如此。

    夫佛既涅槃,遺下精氣乃無知之物,何分隱見,誰放光明?吁,烏得言無知也!雖然,亦何得言有知也!

    譬如明珠放光,誰為為之?

    珠生於蚌,蚌之精華結而成珠,珠既出蚌,與靈性別矣,而圓明如月,由其精氣在是也。

    人身精氣神原是一非二,佛家獨要明心見性,洗髮智慧,將神光獨提出來,餘下精氣交結成形,然其諸漏已盡,百結俱銷,則其精為元精,氣為元氣,雖不比神之洞明普照,然亦故是靈物,故光明隱見,變化不常,此其理也。

    而其所見之色各有不同者,世間寶物數種,光彩陸離,隨其質性;精氣,人身之寶物也,身具五行,故有五色,故舍利所見之色不同。

    由此道以推之,佛家之所謂不生不滅者,神也,即性也;其舍利,精氣也,命也。

    彼修性而不修命,故滅度之後,神升於虛,而精氣留於世也。

    若吾道家性命雙修,將精氣神渾合為珠,周天火候孕成一個輕如片云、嬌如處女、與吾一般的孩子,神在是,精在是,氣在是,分之不可分也。

    或曰:修仙之士,亦有坐化的,流出舍利,既是性命雙修,何得復有舍利?

    吾應之曰:若因有舍利,其所修者,必是佛而非仙,詳於性而略於命者也。

    性命雙修之士,將此身精氣神團結得乾乾淨淨,

    骨血皆化,毛竅皆虛,血如白膏,體若纖云,赤如日,熱如火,貫通百體四肢之間,照耀於虛無朗淨之境,故能升沉變化,隨意圓通。

    釋、道之不同若此。

    至若性體本空,六根常寂,不以有物累無物,始能以無物照有物,

    慧炬無方,真如永湛,則又同。

    煉丹者,陰盡而陽自見,陽壯而陰自銷。

    人身七情六慾,總是陰根。

    拔去這根,真陽發露。

    凡物陰重而陽輕,陽清而陰濁。

    輕清而上升,重濁而下降。

    故未有情慾方熾,而可以沖舉霄漢者也。

    陰性寒,陽性熱。

    一陽初動,大地回春。

    子獨不見天時乎?三冬陽伏,則天地閉塞。

    今人機心內運,精涸氣嘶,一派冬令,故毛竅乾枯,肌膚皺裂,何異冬天搖落之象?交春,陽氣發生,群陰退聽,故百卉舒花,土膏潤澤。

    猶人真陽在中,則發白重黑,齒落復長,膚理腠密,融瑩如玉。

    人身天時,異形同理。

    凡人情慾未斷,則精是陰精,非陽精也;氣為陰氣,非陽氣也;神為陰神,非陽神也。

    何以精為陰精?

    凡身中之火為情慾所發,此為陰火。

    精為陰火所灼,則命門之精隨火而洩,是以陽精無形,陰精有質。

    何以氣為陰氣?

    凡氣之散漫於形骸之間者,皆屍氣也。

    陰性凝滯,故氣行骨節間,忽然壅塞,遂生瘡瘍。

    若真陽之氣,熏蒸如火,舒捲如云。

    如火,則諸毒遇之皆散;如云,則壅塞遇之皆通,何有瘡瘍之疾?

    何以神為陰神?

    神本陽也,被七情六慾驅遣,陰精陽氣埋沒在下,如一塊炭火置之冰窖之中,熱不能勝寒,陽不能勝陰,君子不能勝小人也。

    總而言之,精氣神為先天之物,則件件皆陽;為後天之物,則件件皆陰。

    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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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道真言-卷三

    煉丹,無所煉也。

    何以說無所煉?煉其所無也。

    無者虛也。

    心本虛,情識意知實之。

    煉心還於本然之虛,則丹可成矣。

    何以言之?

    丹本虛也,是以心虛而丹可成,從無有一物中,煉出一物來。

    何以從無物中煉出一物?

    譬如我在未生以前,未嘗有五官四大,並未有個人身。

    忽然一念,自去投胎奪舍。

    此投胎奪舍者,果是何物?既有神,自有氣,既有氣,自有精。

    投入一個胞胎,十月滿足,恰成一個人身,從泥丸宮裡跳出,遂能出有入無,後天不老。

    若我心地未虛,情識意知紛紛不一,則我依然是人身了。

    既有人身,還思想再得一個人身,安有此理?人身只得兩耳兩目,一鼻一口,五臟六腑四肢,那裡可以再增一倍?斷然不能。

    故煉丹者,須把耳目鼻口臟腑肢節盡還於虛,如未曾托生,一件不有,只一點神光,炯炯不昧,然後結下胞胎,還我耳目口鼻臟腑肢節來。

    一個陽神,單單是我,並未嘗再加一倍。

    然陽神雖出,其耳目鼻口臟腑肢節,到底元虛,到底未曾有身,故可以不生不死,與道合真。

    煉丹之道,盡於此矣。

    學道以無為為宗。

    有為出於無為,則雖呼風喚雨,拔山斷流,終是無為之旨,不然,一舉一動,一符一箓,未悉道原,總是小家伎倆。

    是煉丹煉無為之丹,行法行無為之法,誦經誦無為之經,持咒持無為之咒:無為二字,天之體,道之原也。

    欲於無為之外,別尋枝節,是為旁門外道。

    子其合天之體,明道之原,何患《洞經》之不解,諸法之不通?吾其望之。

    無為者,道之體也。

    丹者,無所為而為者也。

    上古聖人,憫人之不能及於無為也,故教人煉丹,使之從無為中討出有為。

    故采陽於無,恍惚之中,元陽生焉。

    陽既生矣,結胎於無。

    杳冥之際,靈胎成焉,胎既成矣,乃以無為火,綿綿若存,用之不勤,惺惺常在,守之不敗,一年十月陽神出焉。

    神既出矣,所出之神,原歸於無。

    紫氣光中,有物非物,有形非形,無象為象,無聲為聲。

    此何以故?道原如是也。

    而其所忌者有三。

    采陽之時忌動。

    陽之生也,一意融結,靜則陽生,動則陽歇。

    陽有形乎?以我之意,為陽之形。

    神能化氣,神靜則氣有不生者乎?一動則意止,意止則神不續而陽息矣。

    結丹之時忌滯。

    陰陽交會之後,急用一意,將黍珠一粒送歸黃庭,封固鼎內,稍滯則精老,不能含陰,遇火則躁,恐難成胎。

    用火之時忌暴。

    陽既采,胎既結,十月之火猶如一日,一日之火猶如一刻,此為純火。

    胎從純火中烹出,則堅剛不壞,曠劫獨存,上天下地,飛騰自在。

    若有時忘卻,一念忽及,加意烹煉,一團躁急之氣,雖坐到息息歸元之候,終是暴火,由其自斷續加意為之也。

    由此觀之,煉丹非易易事也。

    自知無火,方能用火;

    自覺無陽,方能采陽。

    如天體清空,一無所有,而時行物生,萬古不息。

    子患訓詁自給,不能習靜,然明心見性,見在可為。

    吾原教子從此做起。

    夫煉心為成仙一半工夫,子何不且做一半,留此一半,且待機會。

    子何必捨見在而為無益之憂耶?既能寡慾,大本已得。

    從此安其神明,恬其思慮,靜中參悟,玄關一竅,躍躍欲動矣。

    結胎以無所事事為結胎。

    無所事事者,胎之原也。

    何以故?

    太極生天生地,自然而然,不知不覺,上而清者為天,下而濁者為地,自自在在,優優暇暇,而天地生焉。

    若太極於生天生地之際,掀翻顛倒,則陰陽反覆,五行錯雜,未成世界,先盡彝倫,便非道之體矣。

    人知太極所以生天生地之故,則結丹之際,可以無所事以為事矣。

    陽之宜升之,陰之宜降之,猶如太極之生天,清者在上矣,太極之生地,濁者在下矣。

    然天地雖分,而太極不分,於是陰陽混合,結為寶珠,渾渾沌沌,原是一個太極,此丹之所以為丹也,胎之所以為胎也。

    火候既到,陽神出焉。

    要知此陽神,是渾沌未鑿之物,不是四大五行結而成形的。

    若是四大五行結成的,便是人身。

    既是人身,便有知巧。

    既有知巧,便不能無所事事,而背道遠矣。

    是故,這個陽神就是太極。

    既是太極,為何又有形象?

    吾為之解曰:

    這個陽神,是洪荒之世,天開於子、地辟於丑、人生於寅的時節第一個人,知周萬物,道濟天下,無所能而無所不能,無所知而無所不知,太璞不雕,太淳不鑿,雖有形象,實是太極。

    太極者,道之祖也。

    丹有祖,子知之乎?丹以太虛為祖。

    太虛生神,神生氣,氣生精。

    神與氣精,同祖一太虛,則宜象厥祖翁,而何以一件不虛?是為悖道之子,不肖之孫。

    太虛何不幸而有此若子若孫也?

    然則可以反於虛乎?

    曰:可。

    反於虛之道何在?

    曰:無思無為,則反乎虛矣。

    雖然,無為之本,又在於無思。何也?

    人能終日靜坐,杜絕人事,悠閒自在,旁人看他,豈不是一個自在神仙?恰像有道的高人,全真的仙侶。

    不知他的心內,谷谷碌碌,轉許多念頭,藏無數傀儡,一念之輪迴,種無邊之生死。

    是故無為人所能,無思非至人不能也。

    子試問己心,果能無思乎?

    非惟不能無思,恐不能一刻之無思。

    既不能無思,則事至而驚,物感而動,雖欲無思,不可得矣。

    子流落塵緣,方以訓詁自給,豈能一無所思?

    然思有不同。有本分之思,有出位之思。

    所謂出位者,無論聲色貨利,即要成仙作佛這個念兒也是不守分,為希冀之心,僥倖之心,通該絕去。

    自己綿綿密密,做見前有益於己的工夫,無求於人的學問,如何可以悟真,如何可以入聖,刻刻不肯閒過,自然心逸日休,志氣如神,把仙佛兩字丟在一邊,其實是成仙的派、作佛本源,真仙真佛,乃從此出。

    孟子曰:

    舜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游,異於深山野人者幾希。

    看他心地何等光明!

    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御,看他靈機何等迅速!

    這才是真會煉的人。

    人若肯做深山野人不以為恥,打不哭,罵不笑,癡癡癲癲,頑頑鈍鈍,似一個蠢孩子,其於道不相遠!

    然而這個人,豈真是頑鈍癡癲的?

    大有志氣,真有學識,其量如江河,澄之不清,撓之不濁,其操如松柏,春不見秀,冬不見凋,殆至人與!

    嗚呼,吾安得若人而與之談道也哉!

    子處境寥落,兒女盈前,苦哉!

    子為境所困矣!

    然辦得一副有進無退的心腸,要受一番千磨萬折的境界,然後打得鐵壁穿,透得火山過,成仙作佛之基,方能於此際立得牢牢實實,排得安安定定。

    不然,仙佛是何等事,豈盡人可嘗試哉?

    子其咬著牙根,安心守去。

    此身可生可死、可凍可餓,

    而向道之心由他生死而此心不落生死,

    憑他凍餓而此心不知凍餓,

    立志之堅,果能如百煉之鋼,難道天上無數高真儘是聾聵,不來照顧的?

    斷無是理也。

    然則子患立志之不堅,

    無患境之不堪也。

    既有真志,則何境不可處?

    雖在刀山劍樹、鐵床火坑,亦可立地成仙作佛,況黃薤淡飯,啜粥飲水,貧士之常乎?

    丹者,太初以來一點真元,至於今日始見得著,捉得定,認得清,故謂之丹。

    譬如取土作丸,要把砂石盡數淘清,方可和合上來,作個丸子。

    煉丹者須把七情六慾亦細細淘盡,無一些渣滓,則一點真元如秋月揚輝,然後再以升降之功,作和合之方,而一粒金丹,團團圓圓,在我中黃太乙之宮,見得清,認得清,永遠不消失矣。

    上藥三品,神與氣精。

    神者,氣之母,精之祖也。

    子無不從其母,孫無不顧其祖。

    故煉丹者凝神,而氣精自隨之。

    大藥雖有三名,其實一也。

    采陽之時,意也。

    交會之頃,意也。

    送入黃庭用意封固,意也。

    至於十月火候,刻刻內觀,時時反照,無他,神而已矣。

    後天之意謂之意,先天之意謂之神。

    神之所在,氣即從之,由氣依神而生,亦依神而息也。

    故結胎之時,靜則陽生,靜則神安,神安則元精吐華而氣生焉,氣之所以依神而生也。

    十月之火,內觀觀於此,反照照於此,吾之元神,全注於此,故五行於此朝元,胎息於此運轉,氣之所以依神而息也。

    以其全用一神,故出胎之後,謂之陽神。

    神之為用大矣哉!

    丹以氣為母,以神為父,精為子。

    何以氣為母?

    丹者,一氣之所結。

    采陽,氣也;火候,氣也;

    猶母之生子,形骸臟腑,皆母氏精血為之。

    何以神為父?氣為神之所生。

    神不能獨用,而藉氣以為用。

    氣雖虛而有形,神則虛而無物。

    煉丹之士,先凝神入氣中,而後結為靈胎,猶父之不能孕子,必傳精於母腹,而後陰陽和合,誕生嬰兒也。

    何以精為子?

    精者養丹之物,猶龍之與水。

    龍雖能飛騰變化,然失水則神不能御形,與蝘蜒無異。

    神胎雖結,無真精涵養,則枯而無用,取子能養老之義,故以為子。

    是以真修之士,必要三全,由三全以至於三圓,方許修道,指望成仙。

    世俗之人,輒以交媾之精為陰精、結丹全不藉此、雖浪費亦無害,不知精無陰陽,無慾則身內之精皆陽精,有欲則身內之精皆陰精;陽精無形,陰精有質,一欲與不欲之分也。

    經曰:上藥三品,神與氣精。

    凡人不知有精氣神,雖識而不能用。

    故聖人教之曰:這個精氣神,是修丹之上藥,不在外邊,總在汝身內。

    若上等根器之人,既知有道,勤修密印。

    混混沌沌,鴻鴻濛濛,何神何氣何精?以為神耶,而氣與精在焉。

    以為氣耶,而神與精在焉。

    以為精耶,而神與氣在焉。

    如糖和蜜,似粉入面。

    在五行未兆之先,當三才未判之際,此為丹祖,太極是也。

    於此用一點靈機,靜中作用,結為黍珠,以太乙祖氣烹之,十月之後,出為陽神。

    夫陽神二字,不可專在人身上偏看。

    生出天來,也是這個陽神。

    生出地來,也是這個陽神。

    生出日月星斗,胎卵濕化,飛潛動植,也都是這一個陽神。

    陽神何以能生得許多?

    曰:太極者,陽神也。

    陽神者,太極也。

    以為陽神,則不能生陽神。

    以為太極,則無所不生。

    此至理也。

    不然,神仙變化莫測,難道他有無窮本事?要知非神仙為之,太極為之也。

    丹本無形,未嘗無物;分合無端,變化莫測;可分之而貫通於週身,可合之而靜藏於一竅;一變而成象,再化而為虛;鬼神莫喻其機,天地莫窮其妙。

    神無方而易無體,其神丹之謂乎?是故丹有先天之丹,後天之丹。

    先天之丹,太極無二,生出人來,必是聖人,由太極之氣清和淳厚,洪濛既兆,靈秀集焉。

    故太古之世,多產神奇之聖,開物成務,制禮作樂,丹亦如是。

    後天之丹,濁氣而浮,洪濛既散,靈秀亦衰,故中古之人,每遜太古,求其剛健中正之德,蓋亦罕矣。

    先天之丹,其義云何?

    以太初無形之物,結而為丹,而以太乙祖氣烹之,是則所謂先天之丹也。

    道莫大於太極,而丹象之。

    何以故?

    丹不可以名物器數求。

    清虛洞玄,洪濛一氣,道之體也。

    或問曰:丹之為物,何為而像太極?

    吾應之曰:丹之象太極,太極便是丹。

    一粒黍珠,造出世界。

    從太古以至於今,陽神日日變化,時時變化,刻刻變化,而生於其中者,習焉不覺,由焉不知。

    嗚呼,覺之知之者誰乎?

    冥慧之士,窮究其理,便知丹之為丹矣。

    以為無為耶,則天地何以判?以為有為耶,則天地何以混沌而復還於太極?

    此中殆有神焉。

    夫人之身,自心以上謂之乾,自臍以下謂之坤。

    天氣不下施,地氣不上接,其卦為否,

    《易》曰: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也。

    男女不交,其志不同也。

    故有道之士,以離中之火補坎中之陰,以坎中之水育離中之陽,其卦為泰,

    《易》曰:天地交而萬物通也,男女交而其志同也。

    雖然,其道安在?莫若恬其心而為之。

    苟恬其心則神安,神安則精氣和,神安而精氣和,以至於分之不可分,則丹本立矣。

    然丹本雖立,尚是無定之體,於是用吾無中之有,煉成有中之無,於打成一片之中,取其尤精者,和合而為無;

    金精木液戰鬥一番,鼓九閶之璈而彈八風之瑟,日月出於臍下,風云起於腋間,圓陀陀,赤灑灑,仍是一個清虛洞玄、洪濛一氣之太極也。

    此中有天地焉,有日月焉;

    飛潛動植、胎卵濕化,無一物不備;

    靈機一到,萬簌齊鳴,一元顯像,不可言盡。

    老子曰: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丹以無為為之而丹靈,以有為為之而丹未必靈。

    此何以故?

    丹也者,天地自然之道也。

    天地之道,有陰必有陽,有水必有火,有闔必有辟,有升必有降。

    道之所以為道也,一身之內,有陰陽焉,有水火焉,有闔辟焉,有升降焉,此事非強而為,莫之為而為也。

    物各從其類,使之各得其所從,而萬物生焉。

    此曠劫不易之道,吾烏從而易之?

    不能易之,則順之而已矣。

    世間凡夫,以煉丹為奪造化之權,洩天地之秘,不知我何所容心於其間!

    順其道而已矣。

    子患采陽之無據,夫陽生有候,順其候而已矣。

    子患火候之不准,夫火之發也有時,其息也有時,子順其時而已矣。

    子患真汞之不生,夫心為五臟之中氣,中氣上升,然後諸臟之氣從而上升,中氣下降,然後諸臟之氣從而下降,

    孟子曰:志,氣之帥也。

    氣,體之充也。

    子立其帥,順其命而已矣。

    夫煉精還氣,煉氣還神,煉神還虛,事事從逆,獨是丹家作用,又要心心從順,念念從順。

    逆煉而順以成之,此煉丹無上之要訣也。

    太極生天地以來,凡物之有形有象、有質有性者,日滋月長。

    天地苦於生生之不已,而又不能不生;

    萬物戴天地之恩,沐天地之澤,而不知天地之苦於生也。

    天地之元化,洩而不止,流而不還,天地且罷矣。

    以既罷之天地,而求其所生之物與道同無盡,是猶執不勝匹雛之子,而望其穿楊之技,有是理乎?

    然則有志之士,一心發憤學道,將如之何?

    曰:使我之陰陽反於混沌之初,則可以煉丹矣;

    始之以無為,終之以無思,則天清寧於上,地安其位於下;

    然後陰陽渾合以成珠,收羅於玄玄一竅之中,顛之倒之,恍焉惚焉,一爐造化,萬斛神光。

    當此之時,天地罷而我不勞,天地散而我不分,天地方苦於生生之不已,而我安於息息之有餘,天地經累千萬億而混沌,我則時辟時闔,隨分隨翕,且生且息,或萬或一,究其至也,同於太虛,豈天地之所得而比哉?

    丹也者,何所本為之丹?

    以無所本為本。

    何以言之?

    曰:丹者,天地萬物之本也。

    何以為天地萬物之本?

    曰:丹者,道也,道者虛無之體也。

    虛無不可立名,故聖人強以道名之。

    虛生一,一生萬,萬還一,一還虛。

    虛何以能生一?

    曰:此化機,不可言盡。

    雖然,大略可得而言之:虛者無形無象,何以生出有形有象的來?

    要之,太虛所生之一,原是無形無象的。

    既無形無象,與太虛同體,何以名之曰一?

    曰:虛即是一。

    太虛之體,無有間斷,無有夾雜,渾然至純而粹精,故謂之曰太虛生一。

    曰:一生萬,其義云何?

    曰:萬亦是虛。

    要知太虛不是板然之體,以其無間斷夾雜,故曰打成一片。

    然即此太虛之中,得其氣者成形,得其理者成性,可分可合,可大可小,可方可圓,可動可靜,故又曰虛空粉碎。

    雖然太虛究無形象,何以能成此有形有象之物乎?

    曰:此非太虛為之,而在乎太虛之中者為之也。

    使太虛有意生萬物,則太虛有盡時矣。

    是故煉丹之士,一粒黍珠與太虛同體,然後此中化化生生,太虛無為而萬物自遂,太虛無心而萬物自滋。

    嗚呼!至矣哉,蔑以加矣!

    吾何以贊之!贈之以一圈。

    雖然,一圈有界限,不足擬此道之妙,仍贈之以虛。

    雖然,虛者散漫無涯之謂,恐後之煉丹者疑焉,吾有以贈之,贈之以一圈,圈復贈之以虛。

    凡煉丹者,以無為君,以有為臣,以水火為佐,以意為使。

    何謂以無為君?

    上藥三品,件件皆無,七尺之軀,空如一粒水晶珠子,不著一物,那時精氣神,方得打成一片,清空浩蕩,渾渾不分,而丹本立矣。

    何謂以有為臣?

    一無之中,萬有具焉。

    以言無精,其實有精;

    以言無氣,其實有氣;

    以言無神,其實有神;

    如太古之世,民風熙熙,無在非德澤之洋溢,不可執一名一象以求之,而禮樂政刑燦然具足。

    何謂以水火為佐?

    水火,藥物也。

    水在下而升之使上,火在上而降之使下,猶王者政治均平,無內重外輕、內輕外重之患;玉燭調和,金甌豐滿,黍大之珠,萬物備而四氣周,八風平而三才具。

    工夫至此,十有六七矣。

    何謂以意為使?

    水之所以升,火之所以降,誰為為之?

    意為之也。

    意之先無意,意之後無意,只得中間單單一個真意,而采陽結胎、脫體出神俱藉之,而煉丹之法盡矣。

    丹者,先天之物,非後天之物也。

    如其後天,則是世間一種好奇之人造作出來,為旁門外道。

    丹也者,道也。

    上古聖人,千言萬語,只教人惟道自務。

    苟明於自然之道,則明於自然之丹矣。

    夫太極之生天地也,陽升於上而為天,陰降於下而為地。

    故煉丹者,當知未有天地之先,如何是個太極?

    太極者,清虛無為之體也。

    未有形聲氣數之時,有靈之至而神之極者,太極是也。

    太極何為乎生天地?

    曰:太極原未嘗生天地,而天地得其靈氣,蒼然者為天,塊然者為地,而太極何嘗生天地哉!

    太極為天地所以生,則天地生而太極死矣。

    人心,一太極也,丹之祖也。

    修玄之士,以我心一點靈氣凝於丹宮,神氣相依,遂成形象,久之,變化無方,可與太極同無始終。

    何也?非物也。

    既成形象而非物,則其為物果何物乎?

    天之上,地之下,未嘗有是物也。

    以其非物,可名之曰道。

    以其非物而終有形象,可名之曰丹。

    雖然,必如是,直謂之太極。

    太極者,道所從出也。

    人之生也,臍在最先。

    臍帶繫於胎根,外通母腹,一點真元,包含生理,為真真種子。

    自泥丸至湧泉,臍為一身之中。

    自燕尾至外腎,臍又居中。

    譬之天為嵩高,地為中原。

    諸天宿星所拱,五方風氣所朝,得五行之全,居百骸之會,於此置鼎,不偏不倚,不上不下,何善如之!

    以其正位乎中,故名黃庭。

    黃者中央之色也,庭者虛而有容之象也。

    紫陽氏所謂有形之中,《金丹四百字》所謂此竅非凡竅也。

    辟戶謂之乾,闔戶謂之坤。

    辟者,交會之後,送入黃庭。

    丹體至健,陽剛之德,鼎辟而丹落其中,故謂之乾。

    闔者,丹既歸鼎,用意封固,如入之闔其戶也,此時全要安靜為主,如坤之體,故謂之坤。

    問五氣。

    師曰:五氣者,五臟之氣也。

    氣在氣穴之中,而流通於五臟之間,於肺則為金氣,於心則為火氣,於肝則為木氣,於脾則為土氣,於腎則為水氣,是謂五行之氣。

    平日間氣行於五臟,各有衰旺,過衰則病,過旺則病,甚至閼塞不通,則有癱瘋癰腫之病。

    人到息息歸元之後,氣穴中之氣,蓬蓬勃勃,從尾閭上透泥丸,與腦中之髓,如銀燈相映,下至重樓,遍薰諸臟,如一輪煙月照耀於瀟湘洞庭之間,結成一粒黍珠,送歸黃庭金鼎之內,胎受五行之全氣,故日後陽神依然與人身一般。

    若一氣不足,陽神便少一件,不成其為人矣。

    然須靜之又靜,玄之又玄,使這五氣為先天之氣,則生出陽神,必是至靈至聖之物。

    若雜用後天,恐不成胎,雖成而不靈;欲求其通玄達妙,不可得矣。

    煉丹之要,的的確確不過凝神二字。

    凝神在何處?

    曰:生身受命之初。

    凝神在何時?

    曰:真息歸元之時。

    夫氣在人身,一日十二周天,猶斗柄之指十二辰也。

    其升也,五臟之氣皆升;

    其降也,五臟之氣皆降;

    既降之後,五氣合而為一,丹經所謂金木並,性情一,此其時矣。

    若論起汞來,則當真息歸元之際,離中之汞已與五臟之氣同升,況鉛到神房,金能生水,鉛金自生木液;金公求雌,木母求雄,必然之理,子又何疑哉?

    夫靜功真境,以筆傳之,不若以身驗之。

    禪家以了悟為見性,道家以歸元為得命。

    夫見性方能知命,故性學先之。

    得命亦能知性,故胎息歸根,自與一點靈光融通洽化。

    性與命似有先後,實無先後也。

    惟敏達之士,始能知之。

    問:陽神何以能分為百為千為萬?

    師曰:陽神者,一團真氣結成。

    真氣所流,猶如火爆星飛,其火星四射,點點皆有火性。

    丹者,太極也。

    太極生天生地,生人生物,生出無數有形有象的來。

    金丹一粒,渾然是個太極,自然可以生出無數人來,一個鶴臞子,可以布宇宙。

    然天地人物,既有形象,則必有毀壞。

    大丹所生之陽神,雖有形象,而實無形象,故分出來可為萬,合上去原是一。

    然陽神既無形象,如何飲食?

    曰:一塊純陽之氣,如夏日秋陽,何物不鎔化?

    然則陽神又分為陽神,其靈通可是一般無二的?

    曰:凡有形象的分出來,或有不同,故聰明的人,往往生出頑劣兒子。

    陽神是神,並無別樣夾雜在內,其靈通自然一般無二。

    然則陽神既分,四面八方,分投散去,將如之何?

    曰:至靈之物,天上地下,無微不徹,銅山崩而鐘鳴,劍化龍而復合;無情之物尚能相感如此,散去之說,非通論也。

    問:丹有形象乎?

    師曰:交會之後,遍體融和,如暖春天氣,熟睡方醒,胸境洞然。

    此交會果是何物?

    是神是精是氣,非精非氣非神,名之為道,見之為丹,擬議之為太極,十月之後,即陽神也。

    總而言之,煉丹件件皆虛,黍珠一粒,渾然太虛之體。

    於此參之,思過半矣。

    子要識丹之一字。

    丹者身也,像人之身。

    一者臍也,像人之臍。

    臍者丹也,像臍中之丹。

    丹像身,身像丹。

    一畫何以像臍?像臍,何不一圈而乃一畫?取義何在?

    此一畫,即伏羲一畫之義也。

    伏羲於未有八卦之先,先有此一畫,猶人在母腹,五官四肢都未有時,先生臍輪,上系胞帶,通於母腹。

    丹字一畫,取義如此。

    故結胎不於他處而於臍中,蓋以臍為人之命根。

    煉丹所以立命也,立命不於命根之所在結丹,而又奚屬哉!

    丹之為物也,有神焉,在於通玄達妙之宮。

    得其神,則丹可成;

    不得其神,則丹未可以歲月計也。

    此神果是何神?

    此神便是丹祖。

    子當發下誓願,要修道時,其神便隨斗罡真氣降居子之心府,以和會一身之物,使人心地清明,氣質純粹,皆此神為之也。

    此神惡動而好靜,惡實而好虛;

    靜虛之至,則其神自靈;

    既靈矣,自然顯大作用,管攝五臟六腑一部神王,而為之攢簇五行,會合萬象,如船中操楫者然,遇灣則隨灣而轉,遇岸則逐岸而移,永無觸礙棘手之處。

    人功夫做過一分,其神便將第二分工夫引你;做過二分,又將第三分工夫引你。

    隨時誘掖,多方啟沃,直至九分十分,工夫圓滿,皆其神一力為之。

    子如今好將二字為供養其神之具。

    如何是二字供養?曰靜,曰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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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道真言 - 卷四

    問:身外有身之後,還做甚麼工夫?

    師曰:善哉問也。

    此其道有二。

    下土委身而去,其事速。上士渾身而去,其事遲。

    何以言之?

    陽神透頂之後,在太虛之中,逍遙自樂,頃刻之間,飛騰萬里,上之可以摩弄日月,高踏云霞,下之可以遨遊島嶼,眺覽形勝,千變萬化,從心所欲,回視幻軀,如一塊糞土,不如棄之,是以蛻骨於荒巖,遺形而遠蹈,此委身而去者之所為也。

    若有志之士,不求速效,自肯做遲鈍工夫,陽神可出而勿出,幻軀可棄而勿棄,一味保守元靈,千燒萬煉,忘其神如太虛,而以純火烹之,與之俱化,此渾身而去者之所為也。

    並列於此,聽人自擇。

    有志者不當取法乎上哉?

    曰:此與煉虛一著,是同是異?

    師口:煉虛是補煉心未至之功,此一著是補煉氣未完之事。

    若煉心既煉到一無所有,脫胎之後,竟做此一著,何等簡捷!

    若先命後性者,恐到末路來,只好顧性,不復能顧命矣。

    具宿慧者渾而一之,亦妙。

    修真之土,抱道而處,神遊於太虛。

    太虛無所謂道,因人而名之。

    人亦無所謂道。

    道而不道,乃有所謂道也者,而實無所有焉。

    嗟乎,道之名何自而來哉?

    天地內外皆太虛也。

    有天地,而道之流行於太虛者,因天地而壅塞,是故天地毀而道全矣。

    吾與太虛,廓然同一虛也,以有形象,遂與虛隔。

    雖有九竅流通,而吾之太虛亦逼窄而不寧乎!

    惟其不寧,則蘊而為有情,發而為欲,時而喜怒,時而哀樂,千態萬狀,窮工極巧,以一點無礙靈光而沉淪於血肉之中,宜其困苦無聊而為伎倆矣!

    沉淪既久,漸忘其虛;既死之後,猶復迷而不悟,墮入惡道,一生不已,轉死轉生,欲求解脫,不亦難乎?

    然則身之為害如此,仙家何苦要白日飛昇?

    曰:此化體,非凡體也。

    化體與太虛無異,真火烹成,形質俱化,故聚則為形,散則為氣,聚散之間,有莫知其然而然者。

    真修之士,在名山靈洞之中,與在街頭巷口、湫隘囂塵之所,俱可煉丹。

    體熱如火,心冷如冰,氣行如泉,神靜如岳,此之謂得道成仙。

    如此等人,吾久不得而見之矣。

    煉形之法,虛其身心,去其作用,而聽諸天道自然之運行,則久之而化,無質可尋。

    末學緇流,往往譏我道門為拖屍帶骨,以管窺天,何足與語天體之大!

    豈知我道家精修妙煉到那形神俱化之時,寥寥太虛,但見紫光玄氣充滿於天高地厚之間,明則為日月,銳則為雷電,鼓蕩則為風,潤澤則為雨,尋聲救苦,無感不通,握大造之樞機,為眾生之父母,其所造,豈不光明俊偉哉?

    此固士君子之本分。

    大羅天上,原非人跡所到之處,顧所以自命者如何耳。

    太上度人以道,不聞以丹。

    神仙度人以丹,未嘗離道。

    其他小小羽流,便誇秘傳。

    自古以來,未有以術度人而可以長生不死、解脫諸趣者。

    延年卻病,理或有之。

    古人著下丹經,惟《參同契》為當,余皆真偽相參。

    然真中涉偽,真亦不真。

    奈何修玄之士徒泥紙上之陳言,欲奪天上之造化;

    群瞽營營,大道見而不知,丹經矯誣而反信;

    捨夜光之璧,而珍其所非珍。

    此楊子所以有歧路之悲也!

    嗟乎哉!古今茫茫,玄家無數旁門,盡屬捏空作餅,何救於饑?

    有志之士,宜修至道,以大賢大聖為宗師,以明心見性為準的;

    煩惱菩提,本非二境;天宮地窟,總在一心;

    用綿綿不絕之功,踏實實自修之地,則在世為地行仙子,上升為玉殿真官,子子孫孫永處福地,豈不是大結束、大休歇也哉!

    至若煉丹之法,靜則無丹而有丹,動則有丹而無丹。

    子試少靜片時,神謐如也,氣淵如也,從此神氣相依之後,再用真心發真意,搗成玄華至寶,藏之丹田。

    自此之後,時時內視,刻刻反觀,潑天爐火,遍地黃金,斗罡從此而轉旋,陰陽因之而顛倒。

    功滿道成,純陽至剛之氣,薰肌煉骨,法體溫和,四季皆春;太陽在頂上,有晝無夜;造化在身中,有生無殺;分一為萬,合萬為一。

    是謂真人,神形俱妙,與道合真也。

    仙家作用,並非神奇,以平常之道,行平常之事,為平常之人而已。

    孔子云:庸德之行,庸言之謹。

    天上神仙,乃世間庸人也。

    吾向來教子,只是平常說話,無足以驚世駭俗者。

    子率是而行之,何怕仙路之難登,仙階之難躋,仙官之難做,仙祿之難賞?乘云跨鶴,出有入無,此乃士君子必由之路。

    儒者家風,何足為怪!子何疑乎?

    夫煉丹之說,太上原教人以養性為至,而覆命次之。

    真常之體,曠劫常圓,使閻羅老子,無從下手處。

    彼雖能生人殺人,不能把無際無涯之道而生之殺之。

    至於煉命之學,火候到時,渾身飛去,翱遊太清。

    然吾問子身內之物果是何物?先要淘洗得此物乾淨,超出生死,然後連那身兒也可以超生死。

    若是身內之物淘洗不淨,則死生根苗尚爾牢牢系定,

    譬如一間好屋,主人不肯安心靜坐,只管向外逐馳,花街柳巷,目蕩心怡,暫返欲出,一出忘返,屋無人住,必至傾圮。

    故煉性之學,先要留住主人,無心向外。

    煉形之學,是主人修理房子。

    子細思之,孰輕孰重,孰先孰後,不待知者而自見矣。

    靜坐之時,此心懸之太虛,待氣息調和,身心安穩,然後徐徐收攝上來,內照本體;

    果然空空,一無所有,乃於此時自證妙覺,十方世界盡入覺中而實無所覺,覺性不生,覺性不滅,乃為真覺。

    本來一點空靈,至圓至妙,小則毫毛,大則須彌,凡物之有形象者,從此得形象,無形象者,從此得無形象,天地日月,胎卵濕化,有則分為萬,無則合為一,果何所為而不為之哉!

    夫物實則必壞,不壞則空。

    人之有身,由四大生我;及其死也,原歸四大。

    惟此空而靈者,得無所歸。

    若云歸空,本來是空,以此之空,歸彼之空,空無彼此,將何所歸?

    惟空無歸,故不死者,空也。

    就是煉丹亦是空。

    所謂陽神,並非四大假合之身也,何得謂之非空?

    若陽神者,正是空而靈的一件東西,此空而靈者,不可描畫,不可捏塑;

    雕風鏤月之手,不能於此著一針鋒。

    獨有這陽神,分明把空而靈的三字,造下一個影子。

    是則禪之與玄,相去直一間耳,不可謂之異,不可謂之同。

    同異之間,非上智不能造其極也。

    學道之士,以能忍為本。

    喜怒哀懼,非吾心之所有,一切掃除,何等快樂!

    雖然,忍之一字,難言之矣,非大勇其孰能之?

    非浩然之氣塞乎天地之間者,其孰能之?

    子既有志斯道,當以大勇自期,浩然之氣自負,姜桂為心,冰鐵為骨,真金遇火,越見光華。

    至於禪宗了當,證明心地,既悟之後,須以靜力待之。

    在家之人與出家之人不同。何也?

    出家之人,所見者仙典,所居者山房,縱使日動,亦是日靜。

    在家之人,非勞苦以營生,即奔波而應事,縱使日靜,亦是日動。

    若非忙裡偷閒,鬧中求空,則性不歸命,命不合性,雖曰任運騰騰,然欲求真息之歸元,元神之露體,黃芽之遍地,白雪之漫空,蓋亦難矣。

    吾子既已發願入我玄門,須做真實工夫,從自己本原上勘驗,根塵淨盡還未淨盡?心體圓明還不圓明?

    方寸位中,七尺軀內,果能一無所有,如一座水晶塔子、琉璃寶瓶否乎?

    果能如是,再於靜中求靜,志上加志,硬著筋骨,挺著肚皮,臥繩床,坐蒲席,有見若無見,有聞若無聞,去摸索身內玄關妙竅,位置金鼎玉爐,採取元陽真氣,勿助勿忘,日增月長,將如水底之珠,石中之璞,精華自然蘊結,光耀自然發越,一年十個月內,嬰兒透出靈胎,仗此元陽一氣,撞得天頂門開。

    此豪傑大丈夫之事也!

    問:採取填補抽添等法,俱要次第遵行否乎?

    師曰:此是聖賢救世苦心,不得已立下許多名色。

    果有上知之士,一朝悟入大乘,能於行住坐臥四威儀中,一空所有,時時反照,半年十月,火候到時,自然性月當空,元神出現。

    所以聖賢又教人竟修上關煉神還虛一著,此妙妙之論也。

    但人習靜既久,週身之氣不免循環升降,上應周天度數,如十五夜潮洶湧而來,穿筋滌髓,骨節粉碎。

    聖賢恐學人到此境界,驚恐發狂,以致敗事,是以發大慈心,立下採取填補抽添諸種名色,要學人先見過來,庶幾臨事從容,當境不亂;任他風浪漫江,由我舟隨舵轉。

    我實實對子說,煉丹之要,決不在此,子知道麼?

    人人說個煉丹煉鉛,豈知真丹不是鉛作。

    尋著自己這件丹頭,方知丹經千錯萬錯。

    咦,就是吾說的,也都在千錯萬錯之中,須檢取無文字處。

    子心多懼,只緣求道不切,見性不真,信我不篤。

    若立誓要求道,便認真肯做見性工夫。

    師傳一句信一句,師傳半句信半句。

    既遇真師,既受真訣,何嫌何忌而不為哉?

    子心惴惴然,惟恐求道無益有害,想到靜工,疑畏交生。

    具此膽識,做不得忠臣,做不得孝子,更做不上仙人。

    要知性是我自己的性,命是我自己的命,都自天賦的。

    天賦之而魔奪之,有是理乎?

    且學道之人,有無俱捨,看得此身尚是幻妄,憑他刀鋸鼎鑊,能害我身,不能壞我虛明之體。

    此體不壞,就是今生果為魔殺,這一點虛明之物,金堅火烈,再托人身,自然要還我成仙得道之願。

    況一心不亂,萬魔不來,一心能敵萬魔,一真能舒萬幻,吾亦何懼之有哉!

    且上界聖賢,於嗣法嗣道之弟子,愛之若珍珠寶玉,珍玉有價,如好弟子無價,當初起首時節立下念頭,便把姓名鄉貫列之天府,日日有聖賢降臨,察其功過。

    若果志真念確,聖賢喜之不勝,虛空護持,不減慈母之於赤子也,豈肯置之度外,任這凶魔惡鬼去擾害他,侮弄他,戕賊他?斷無是理也。

    子既已發心為我道門弟子,須鼓大勇,立大誓願,要做頂天立地的丈夫,旋乾轉坤的豪傑,大振玄風,宏開法署。

    即使身陷魔巢,命懸魔窟,猶可憑著自己性靈,放大光明,照耀幽隱,使群魔遁跡,眾鬼潛蹤,況清平景象,高仙為友,而乃生畏弛之心,豈豪傑丈夫之所為乎?

    學道之士,閉口則息,開口則笑,和樂之極,動與天俱,日日在春風之中,時時在明月之下,故可以上合高真,與仙為侶。

    若此者,子所不能為也。

    男子以天地為廬,湖海為襟,云蹤縹渺,何所不之?奚必拘拘一處哉?子因兒女太多,所以不免牽繫,然龐居士一門修道,張志和浮家泛宅。

    吾思古人,實獲我心,高風不遠,芳躅可追。

    得道之士,到處俱是亨衢,逢山便為宅舍;老子駕青牛而西去,達摩捨天竺而東來。

    放腳出門,自是大路,妻子何足為累?

    隨身本事,便是行糧,何足以為患哉?

    吾見上古修道者,煉得心靈,一應妙理皆從自己心上悟出,做得來親切有味,更無魔障。

    後世之士,忘了這一著,件件俱從師家口裡討肯綮。

    又有一等瞎眼師家,便去裝模做樣,盟天立誓,受人禮拜,及至傳來,都是小家工訣,以言大道,彼尚未曾望見,以訛傳訛,以妄逐妄,群瞽相隨,眾聾聚話,以求登真入聖,不亦難哉!不亦悲哉!若真仙教人,只傳得一個煉心口訣,使他一步進一步,一層進一層,盡從他心坎上細細流出。

    若得上根上器之人,豁然了悟,超入大乘,舉頭便是天宮,山河大地無非是黃金世界,仙朋道侶不時來往,直到那形神俱妙之時,連自己身心一概俱用不著,何況師家傳授直如土塊,方知前工夫走遠道路,不得不然耳。

    吾言不肯誑天下人也,惟上根上器之人,方信得到。

    以子根器好,故書以示子。

    學道之土,心有神目,天上地下,無所不見。

    故從上聖賢求道,都不向外馳求,靜而求之於一心,無不具足。

    太上老君九鼎神丹,原是一心相授,以心合心,並不從口中說出,書中寫出。

    若要從口中書中傳授大道,雖傳授來,亦不親切,做去決不如意。

    是故心也者,萬物之本,一元之會。

    捨心而別求,猶離根而求葉也。

    吾見世間修玄之輩,曉得一件兩件,便要做出師家模樣,要人禮拜,受人齋供。

    吾若見之,不免叫一聲罪過!

    夫千古宗師,度人無量,只是教人明心見性,磨洗玄珠,靈光透發,他自能生出妙悟,暗契真機,與我心朗朗相印。

    他既從心中悟出,必然覷得親切,做得如意,及其成功,萬法總歸空,一真含萬法,得意忘言之妙,夫豈他人可以指點,別人可以領會,而乃聒聒焉求之於語言文字之間,不亦謬乎!

    嗚呼,天下無真師久矣!而談玄之士,十室有九,人人自謂已得驪珠,厚自期許,裝模做樣,豈不可羞?

    吾見他,不免叫一聲罪過!學道之士,有不知其然而然者。

    何以言之?

    靈機到來,自己初不著想,忽然之間,悟入微妙法門。

    此何以故?由其夙具靈骨,夙有靈氣,故能如此。

    吾子誠有仙品,而習氣太甚,大足為學道之累,宜時刻掃除之。

    古聖懲忿窒慾四字,決定離他不得。

    和以處眾,寬以樂群,寡言以養德,常定以安心,一切惡習蕩滌殆盡,便是一位在世仙人。

    夫天上神仙原最喜交結朋友,同游同宿,此倡彼和,杯酒往來,詩歌贈答,與人一般無二。

    只緣世上少個與他志同道合的,他只得兀兀地住在天上,或隱山林,不肯出來。

    你若是真能做虛心實腹,與他志同道合,兩心相印,話必投機,他必然飛跑至你家裡,與你做個莫逆之友,非惟你不捨他,他亦不能捨你,保你丹成行滿,攜手同登,何樂如之!

    是故求仙不必外求,總在自己心上校勘。

    道不可以言求,亦不可以知取,須隨事證盟,隨事勘驗,積有功行,天神從之,非惟丹成,法亦靈矣!

    故上士學道,體之於身。

    中士學道,索之於言。

    下士學道,求之於術。

    學者多而成者少,良由道在邇而求諸遠也。

    吾子絕意榮華,甘心窮餓,惟斯道之是求,可謂有志者矣,然未做切實工夫。

    何謂切實工夫?

    孔子云:攻其惡,無攻人之惡,便是切實工夫也。

    惡之見於事者易見,惡之匿於心者難修。

    故好學之士,時時刻刻,只在自己心上勘合。

    何謂勘合?蓋勘我隱微之處有合於道否也。

    一念之動,或邪或正,吾自知之。

    如其邪念,登時銷殞,如鋤苗者去其草,拔本絕源,不使有發。

    如其正念,擴之充之,日增月長。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達之於其所忍,仁也。

    人皆有所不為,達之於其所為,義也。

    由是推之,而仁不可勝用矣,而義不可勝用矣。

    仁義充於心而暢於四肢,發於事業,被之於當今,傳之於後世。

    子看這等人,是什麼人?

    難道不叫他仙人,不稱他菩薩?

    這就是真正仙人,活大菩薩也。

    我與子為師弟以來,言丹言道,深切著明矣。

    試窺子心,尚以為未盡於此者。

    夫大道平常,本無異於人處,人能行之,登峰造極,天人相應,真在呼吸之間。

    金簡玉書,降自帝廷。

    金童玉女,常在侍從,可以執券而取,子何必捨切實工夫,而希心於玄渺之境?

    是自走岐路,雖曰求道,轉與道遠;雖曰求仙,轉與仙隔,豈吾來度子之初心乎?

    修真之士,越遇難處之境,越要降心抑氣,怡然順之。

    山之阿,水之濱,茅龕容膝,一瓢一笠之外,更無他物。

    風雨蕭蕭,煙火不舉,萬壑松聲,洞門雪積,道人破衲不完,蒲團污敝,結跏瞑坐,屢空宴如,與凍鶴為群,寒猿作伴,此是何等境界!

    庸夫俗子,以為清苦難堪,吾以為極樂國土,清靜海中也!

    子有蔬食可以充腸,布衣足以蔽體,夜有籐床絮被偃臥竟夕,無有俗情縈懷、世紛繁念,此小小地仙之福,子尚以為未足乎?

    至於煉命一著,雖授口訣,尚待仙緣,自有人來接引。

    天高聽卑,決不放子獨做一半也。

    吾言盡於此矣。

    子當書諸神。

 

    請問陽神陰神之分。

    師曰:陰陽本無分也,陰未盡而出神太早,謂之陰神。

    其出之時,或眼中見白光如河,則神從眼出。

    或耳聞鐘磬笙管之音,則神從耳出。

    由其陽氣未壯,不能撞破天關,旁趨別徑,從其便也。

    既出之後,亦自逍遙快樂,穿街度巷,無所不之,臨水登山,何往不得?

    但能成形,不能分形;但能言語,不能飲食;但能遊走人間,不能飛騰變化;

    若盛夏太陽當空,則陰神畏而避之,是以雖帶仙風,未離鬼趣,豈能形神俱妙,與道合真也哉?

    問:陰神可以煉為陽神否乎?

    師曰:可。

    譬如陶人冶人造下器來,有滲漏處,不妨將這原器來打得粉碎,傾入模中,再行鼓鑄。

    學仙之士,陰神既出,不甘以小成自居,只得再行修煉,將那陰神原形粉碎,傾下金鼎玉爐,重新起火,千燒萬煉,火候到時,自然陰盡陽復,真人顯像。

    問:何能使陰神原形粉碎?

    師曰:忘其身,虛其心,空洞之中,一物不生,則可以換凡胎為靈胎,變俗人為真人,而事畢矣。

    古人隨遇而安。

    雖遇毒蛇猛獸,與之同居,親若兄弟,況同類之人乎?子欲擇地,皆因自己學問淺薄,無大主張,無大包容,無大涵養;見俗子,聞俗語,氣怦怦然輒為之動,思得一清靜之區,離群索居,方愜所願。

    具此胸襟,將何適而可?吾子過矣。

    有度量人,有學問人,決不如此。

    彼以逆來,我以順受;彼以嗔至,吾以喜當。

    幽蘭生於蕭艾之中,未嘗自別於蕭艾,而芬芳自吐,行者顧而愛之。

    鶴立雞鶩之中,未嘗自標風韻,而儀度蹁躚,自有凌霄之志。

    古之得道者,往往有投入魔宮,為魔眷屬,德性薰陶,魔王稽首,敬愛交至。

    凶魔尚可化誨,亦何患於人哉?

    子欲修道全真,發無上菩提之願,而乃與婦人女子爭一日之短長,不亦可丑之甚乎?

    至於壇之結與不結,此乃末務,不必拘拘。

    子方寸之內,自有靈壇。

    果能掃空宿垢,以先天之火焚起一爐信香,吾將降於此中,與子密密相印、傳授秘法可也。

    外此,吾何求焉?

    問:靜中如何有許多景象?

    師曰:凡物之生,為我有身,以我有心。

    是故:由動而生者謂之景,由靜而生者謂之象。

    何以謂之景?

    大約起於人之妄念攀緣不已,而海市蜃樓空中造出;一念覺照,亦即時銷殞。

    何以謂之象?

    初學的人,日日在動中顛倒,才上蒲團,六根俱寂,識神閒而無用,彼不耐靜,自然作孽起來,神頭鬼面,種種現前;一心不慕,亦即登時銷殞。

    此景與象之分也。

    然而景虛設而無形,像幻生而有物。此何以故?

    動為陽,陽故無形;靜為陰,陰故有物。

    要知靜中所見之物,即動中所想之形。

    景象不分,俱是識神伎倆。

    學道之士誠能於日用動緣中,時時慧鏡高懸,刻刻智珠朗耀,隨起隨覺,隨覺隨滅;

    一滅永息,息不再生,則此識神已從動中滅盡,靜來更有何物到我面前白日鬼跳?

    一位真人來顯化,十方世界永無魔,何便如之!何樂如之!

    今人但知靜中之象為可驚可怖,而不知動中之景,尤為可駭可愕也!

    無人無我,廓然大公,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之謂道。

    太上忘情,忘其所以為情者也。

    人以爾我之見,故情生焉,情生則境生,境生則妄生,妄生則幻出無數空中樓閣,而人於此生,亦於此死。

    生死之由,別無他道,只此一念爾我,而一點靈光在太虛之中,視人間愛樂淫慾,根苗不覺於此打動,譬如種子復發萌芽,而生死之念起矣。

    業緣既結,無明之火按捺不住,倏忽之間,墮入腹中,陰陽為主,六根藉以作用,昏然如醉漢之隨路而宿。

    是故修真之士照破向來幻妄,從假處覓真,情中見性,如大夢方酣,猛然驚覺,靈明湛然。

    當此之時,業緣斷而生死之路絕矣。

    然則此一驚覺,猶如海底翻身,於層波疊浪中透出頭來,凝神定慮,把眼一看,彼岸非遙,清虛玄朗之鄉依然不改,如浪子還家,遊人反捨,不亦快乎!吾見天下之人迷真逐妄,難得一二於做夢熱鬧時,將一碗涼水驀頭潑下,幻緣幻境登時消殞。

    雖或有之,又苦不遇明師,盲修瞎煉,到底無成。

    生死之困人如此,豪傑豈能不自主張,為天地間一大自在人哉?

    讀書講道,揮麈而談,探賾索隱,焚香而坐,游六合以外之名山,觀八方不及之風氣,鼓瑟於琪林瑤圃,藝藥於瓊館芝田。

    至於天上高真分司造化,佐天帝於真空妙有之境,握樞機於太上無極之宮,如事其事而不勞,如行所行而不亂,天地之大,如指諸掌,近在目前,何樂如之耶!

    修玄之輩有數千家,由術而進者十分而去其九;僅餘一分,三元五氣,七轉九還,可謂正矣。

    然欲求明道通玄之士,萬人中難得一二。

    嗟乎,皆由長生之說誤之也!

    夫長生二字,從古以來,無人解得。

    未識長生之體,先窺長生之用。

    故坎離水火,采鉛煉汞之說,紛紛於世,眾生無知,遂以一點貪妄之心希圖成就,半途而廢者多;即便成就,不過支持壽限幾百幾千,總是有盡的日子,乃傲然自托於大道,不亦可羞之甚哉!

    夫長生者,要知吾身真元妙體是長生,四大五蘊皆有生死。

    惟此真元妙體獨無生死,人而得此,便是無上靈丹,從此煉度,本末兼修,以五載十年之火候,養成至神至聖之仙胎,使宿生習氣銷鎔殆盡,名為煉丹,實為養心。

    此太上教人煉丹之要旨也,從無有人點出,吾故一言道破,使世之學煉丹者睡覺,不亦可乎!

    性命之學,是一非二。

    苟能見得真真性體,即能立得真真命根。

    純至十月胎全,陽神透頂,雖云了命工夫,實是完全我性分內事,豈非性命原不可分!

    修持之要,千聖萬真,總歸寂滅。

    學道而不至於寂滅,未有能度劫者也。

    然而仙佛有分,於煉性煉炁之間耳。

    佛家重煉性,靈光獨耀,迥脫根塵,此謂性長生。

    仙家重煉炁,淘出純陽之體,金光法界,自我為之,此謂炁長生。

    究竟到得無上之根源,就是炁也是性,長生也是寂滅。

    何也?此炁若是陰陽五行之氣,是有形有質之物,以如是生,亦以如是死,以此為人,亦以此為鬼。

    至若仙家所煉之炁,蓋有超出於五行之外者。

    約而言之,總是元始以來一點靈光渾融周遍太和,至真之物,而實無有物也。

    既無有物,則更有何劫之可度?

    而世之學仙者,妄意推測,以為仙人是享福受用一班快活的人。

    夫有福可享,則便有罪可遭;既有快活,則便有愁苦。

    二者乘除之數,相對之理也。

    而世人愚癡,作此等見,是與貪嗔癡三種妄心一也。

    以此學道,去道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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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道真言- 卷五

    覺問:如何可以見心?

    師曰:子欲見心,當於靜定中討出。

    靜定時要把萬緣放下,如皎日當空,一無翳障。

    此時一知不起,一覺不生,從此有知,從此有覺,便是我真元心體。

    若竟認無知無覺是我心體,是為頑空;

    若竟認有知有覺為我心體,是為前塵妄想,均失之矣。

    於無知無覺時,尋有知有覺處,此所謂太極開基也。

    然則知覺未起時,此心何在?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

    故者以利為本。

    子於知覺未起時,不知心之所在。

    子試靜坐到如如不動地位,忽有人呼子之名曰某,子必躍然應之曰在。

    這個應的是誰?子必曰:應的是口。

    把來答應的是誰?這便是子之真元心體。

    由此推之,知覺不起時,心固自在也,不假思索,隨呼隨應,此即孟子之所謂故也,利也。

    《易》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即此義也。

    問:知覺紛起時,心之真體何在?

    師曰:子前問知覺不起時心體何在,吾教子靜坐,一無知覺,忽有人呼子之名,子必躍然應之曰在,這便是真元心體。

    吾今即將此說,再指點知覺紛起時之心體與子看。

    子於靜坐時,物感心淆,種種雜塵混亂胸臆,亦有人忽呼子之名曰某,子必躍然應之曰在。

    這應聲的時節,把向來種種雜塵盡行丟去了,無限糾纏如葛籐蔓草,慧劍剖不開,知力照不破,忽地一呼,躍然一應,情識俱斷,根蒂皆消,將吾本來靈明之體從此一應間憑空提出。

    由此觀之:

    知覺不起時,萬境皆滅,即呼即應,一真自如,方知心不與境俱滅;

    知覺紛起時,萬境皆生,一呼一應,真元剖露,方知此心不與境俱生,此之謂不生不滅。

    子能於此際豁然,便可以了當生死;就是父母未生前原是這裡;父母既生後,原在三千大千世界。

    言未既,有撫掌而笑者曰:若說未生前原在這裡,試於未生前呼子,子可應麼?曰:怎麼不應?吾尚無形,子將誰呼?子若呼空,應必責空。

    既空無應,有應不空。

    是以不應名為空應,誰謂吾不應耶?

    笑者曰:若說既生後原在三千大千世界,則有人呼子,便三千大千世界俱在應聲,何為應者獨子?

    曰:誰謂三千大千世界不俱作應聲?

    若執吾應,必吾外無復聲。

    要知吾之一應,即是三千大千世界同時俱應也。

    子毋以形求之,以形求之則窒矣。

    譬如以木取火,子若執著此火是此木所發,則必此木有火,凡木盡非有火,即便有火,則必一木有一種火,非木木之火,一火有一種性,非火火之性。

    須知一木之火,即木木之火,一火之性,即火火之性,漫天漫地,亙古亙今,同一火,同一性。

    故如來於一毫端,偏能受十方國土。

    云何云何,如是如是。

    或有問者曰:心體本空,一物不有,則喜怒哀樂,果從何來?

    若是本無,則遇境不能相感;既能相感,則喜怒哀樂決非外來。

    吾應之曰:喜怒哀樂,非境不生,乃知是遇境而動之心。

    若說心體本來有喜怒哀樂,則當不見喜而喜,不見怒而怒,不見哀而哀,不見樂而樂矣。

    有人焉,無故忽喜忽怒忽哀忽樂,人必笑他為癡,指他為魔。何也?

    人心本無喜怒哀樂也。

    由此推之,人必見可喜而後喜,見可怒而後怒,見可哀而後哀,見可樂而後樂,必有所見而後應之,豈不是遇境而動之心?

    或又曰:師既說心體本無喜怒哀樂,何以《中庸》之說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吾應之曰:心,靈物也,遇境即發,自然應得恰好,不假安排,故謂之和。

    《易》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寂然不動,未發之中也;感而遂通,中節之和也。

    聖人作《易》,下一感字最妙,感而後發,乃知心體本無喜怒哀樂者矣。

    或又曰:師言喜怒哀樂遇境即發,乃知心所固有。

    師曰:心體本然無物,使心有物,則亦一物也,一物何以能應萬物?

    凡喜怒哀樂,皆外境入感於心,惟心體最靈,故感之即通,一感之後,亦復無有。

    若謂心體本有喜怒哀樂之根,子試於此刻內觀己心,喜何在?怒何在?哀何在?樂何在?

    如果有根,則於無喜怒哀樂之時索之,而喜怒哀樂隨見。

    子於此刻勉強要喜怒哀樂不得,乃知心體清空,一物不有,以其虛而至靈,境來感之,心即隨感而發。

    故孟子曰: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

    此時一見,怵惕惻隱之心與見俱發。

    未見之時,此心空空如也。

    既見之後,此心又便無了。

    惟乍見之時,此怵惕惻隱,不知從何處來,若決江河,沛然莫御。

    若謂此怵惕惻隱預先安排下的,則未見之時,為何空空如也?既見之後,為何便就無了?

    既已無了,他日又見,這怵惕惻隱又隨見而發,發後又無,無後又發,試問此心有物乎?

    無他,虛之極,靈之至也。

    惟虛而靈,故能隨感而發,發過即無。

    吾道家所謂玄關一竅,於此思過半矣。

    然乍見孺子入井,怵惕惻隱隨發,與夫見財忽起盜心,見色忽生淫念,此淫念盜心,亦與境俱發,何所分辨?

    不知凡念頭髮得十分圓滿處,便是心之真體;稍有未慊,即為妄心。

    乍見孺子入井,此怵惕惻隱,何等切實,淋漓痛快!烈烈轟轟,如夏日秋陽;淒淒切切,如悲風苦雨,與大菩薩慈悲救苦之心,他不多一些,我不少一些,豈不是心之真體?

    若見財起盜,見色生淫,雖淫盜之心,或亦與境俱發,然畢竟道是自己不好心,不可與天知,不敢對人說,欲做不敢做,欲捨不即捨,比那怵惕惻隱之心,不十分圓滿;及至自己悔悟,知這個淫心盜心,斷斷然成就不得的,登時雪消冰解,當此雪消冰解之時,這點真心又十分圓滿,子即可跨上蓮花寶座,為大眾說法,一點靈光,閃閃爍爍,明明亮亮,可照見三千大千世界。

    故曰:凡念頭髮得十分圓滿便是心之真體,稍有未慊即是妄念,此之謂也,此孟子所以言性善也。

    或言曰:師云喜怒哀樂皆是外境入感於心,然乍見孺子入井,未嘗不是外境,而怵惕惻隱,孟子便謂仁之端也。

    由此觀之,仁義禮智,皆是遇境而動之心,本非心所固有,而孟子曰:仁義禮智根於心,儒者輒言吾性中有仁義禮智,此何說也?

    吾應之曰:儒家言性,大約即用以窮理而推其本,則曰根於心。

    若論心體,固是一物不有,寂然不動之際,與太虛無異,將謂太虛中有仁義禮智耶?

    或曰:天地生物之謂仁,四時代謝之謂義,往來有序之謂禮,分別萬物之謂智,惡得言太虛中無仁義禮智?

    吾應之曰:此氣化之流行於太虛者也,氣化流行於太虛之中,而不可謂氣化之即太虛也。

    或曰:太虛中既有氣化,則人心中自有仁義禮智,氣化流行於太虛之中,則仁義禮智運用於人心之內,原是相同。

    吾應之曰:此亦是後段說話。

    當夫氣化未有之先,難道就不成一個太虛?

    一點真元,虛空寂滅,固自若也。

    或曰:然則根心之說非乎?

    吾應之曰:不非。

    自太極以來,大化日趨於生,生也者仁也,既有仁,必有義與禮與智,而人生於仁,故心象之,有感即發。

    以此推之,遂有根心之論。

    若直窮到百尺竿頭以上,則心字尚說不得,而況仁義禮智耶?

    故儒家談心性,只說得後半段;道家談心性,又從前半段說起。

    若喜怒哀樂,發皆中節,即是仁義禮智,但有毫釐之差,便是人欲,故不可謂之根心。

    太極以來,一靜之後,大化日趨於動矣,動者根乎靜者也。

    儒家於動靜交接之際,渾渾言之,故有仁義禮智根於心之論。

    道家原始要終,原始則必窮其靜極而動之先,要終則必窮其動極而靜之後。

    此儒與道立說之異也。

    若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禹文周孔諸聖人,則又未嘗不言也,言之而人不察也。

    道家謂之虛,佛家謂之空。

    空能無所不見,無所不聞。

    假如發個念頭,兩人相對,此不知彼,彼不知此,以有形骸之隔也。

    空無所隔,空本無量無邊,故人發一念,同室之人不知,而無量無邊之空知之。

    《書》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

    民視民聽,天何由知?天空故也。

    儒家之慎獨,畏空故也。

    小人閒居為不善,君子如見其肺肝,君子之心空故也。

    空之為用大矣哉!

    或者曰:吾心之空,與太虛之空,有大小之不同,何以能無所不見,無所不聞?

    吾應之曰:凡物有二,惟空無二。

    若是吾心之空與太虛之空不同,則甕中之空與空中之空不同,室中之空與庭中之空不同,庭中之空與屋上之空不同,而世界內外,竟有百千萬億之空,不得比類而一視之矣!

    子試思空有形乎?有象乎?

    若空有形象,則此空之形不能當彼空之形,彼空之象不能當此空之象,直謂之空有不同可也。

    空者無有邊岸,無有窮際。

    凡物有斷處,惟空無斷處;凡物有異處,惟空無異處;凡物有隔處,惟空無隔處;凡物有分處,惟空無分處。

    浩浩蕩蕩,團團欒欒,一個太空中,有靈光聯絡貫注。

    毫毛之細,空能見之;蠅蚋之聲,空能聞之,猶如人之一身,血脈流通,精神融洽,虱嘬蚊鑽,無有不覺。

    空之為空,何以異是!子能遣有還無,一空性海,則吾心之空與太虛之空,野火照家燈,是一非二。

    若說有二空,定是非空。

    若是真空,斷然無二。

    子試空之,以驗我言。

    道者一也,不變而至常之謂也。

    太極既判之後,起初是此時,到底是此時,起初是此物,到底是此物,自一世界以至於十萬世界,皆是此時,皆是此物,未嘗有少變而失其常也,此道之所以為道也。

    人之心體,原是不變而有常的,其所以變而不常者,是妄想雜塵也,非心也。

    使心有離合,有久暫,則天之道亦當如是觀乎?

    知天之道,則知人之心矣。

    然則人生於世,始終為妄想雜塵所迷,何嘗能自有一刻之心?

    能見一刻之心是我真心,則終身終世、一劫萬劫,皆是此心,無以異也。

    然則人之生也,妄想雜塵生之,心無有生也;人之死也,妄想雜塵死之,心無有死也;人之歷一劫以至萬劫,妄想雜塵,展轉歷劫,心未嘗有劫也。

    是故人苟能見一刻之心,則此一刻之心已與生生世世、一劫萬劫,登時斬斷,再不復生,再不復死,再不落劫,超出三界,永免輪迴,皆在此一刻上邊。

    所苦轉昏轉迷,自死至生,自生至死,自一劫以至萬劫,妄想雜塵無一刻之斷,如瓜之牽蔓,葛之引籐,枝上抽枝,節上生節,無窮無盡,不斷不聯!

    嗟哉,萬劫茫茫,可謂遠矣!而妄想雜塵無一刻之斷,是以三塗八難去而重來,回而又往,竟作熟游之地。

    興言及此,可以為之痛哭者矣!

    吾子好道,當培養靈根,宏修德行,自去認真,要見那一刻之心。

    有此一刻之心,則已與生死路絕。

    自一日至終身,自一刻以至萬劫,皆是此一刻之心做主。

    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飛昇高朗時,事之易易耳。

    道生天生地生人生物,而人為最靈,成仙入聖,惟人是賴,參天贊地,唯人是為,是故人也者,天地之所不得而並者也。

    然則修玄之土,聽諸天乎?操諸己乎?

    人聽諸天,天亦聽之於人,天人交相讓,而茫茫宇宙,曾無一兩個撐天撐地之人,嗟乎,何人之眾,而成其為人者之少也!

    是以有志之士,當於自己方寸位中,做出曠古以來有一無二的事業,天賴以清,地賴以寧,人物賴以生成。

    此人耶仙耶聖耶?凡夫也,仙也,聖也。

    天下事皆是凡夫做得,人惟不肯做凡夫,吟詩作賦,自謂多才,不知天地間那少你這幾句文字!描山畫水,自號專家,不知天地間那少你這幾筆墨水!枉將有限之光陰,徒為無益之閒戲。

    傷也乎哉!吾如今勸眾人:人生於世,不可多得,一轉眼間,死期即至,要做事,須做天地間少不得的事,凡無之不為輕、有之不足重者,讓那一班閒漢做去,抵不得生死,當不得出頭。

    本領前程,牢牢系念,如寒之思衣,渴之思漿,睡裡夢裡,不肯放過。

    法身見在,法界非遙。

    一呼一吸,通乎氣機。

    一動一靜,同乎造化。

    回陰陽於一壺之內,羅日月於半黍之中。

    大道冥冥,太極流精。

    心包元化,氣運洪鈞,上朝蒼昊,下掃幽陰。

    回風混合,百日功靈,天仙地仙,水王山君,同登大願,廣度眾生。

    風云龍虎,叭喳鵬麟。

    常侍左右,助轉法輪。

    《易》曰: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

    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

    天且弗違,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

    太上教人修道,只是修身,身外無道。

    孝弟忠信,便是道也。

    玄門更無別,即此為是。

    登仙證果,率由乎此。

    人能盡得子臣弟友之道,天宮虛位以待,子其勉強而行之。

    夫煉丹之要,明心第一。

    天上無數高真,儘是心源湛澈,不然奮上去,原要落下來。

    太上老君度人十萬八千,無非心心相印,無異無同,稍有異同,不成正果。

    是故煉心二字,為清淨法門,萬真總路,子不可以其易而忽之也。

    子心地比前較為清澈,然無之又無,玄之又玄,竿頭再進,直到大休大歇,始能拔出生死之根。

    大丈夫勇往直前,立志既真,天魔辟易。

    孔子曰:當仁不讓於師。

    吾為子師,道無別道,法無別法;吾之所知,子能知之;吾之所行,子能行之。

    舜何人也,予何人也?聖賢所言,誠千古之龜鑒耳。

    夫大道如布帛菽粟,一日不得,則饑寒切身,一日不由道,則墮入禽獸,但見披毛戴角,與吾分形異體,揆之方寸之間,異耶同耶?將無同矣。

    嗚呼,彼之見前,吾之將來也。

    《大洞經》文,古奧莫測,行持圓滿,心地靈通,登時解悟,但知之非難,行之非易。

    子欲酬願,當徹始徹終,數年如一日,何難直證真宗,修無上道哉?是故至誠之道,可以前知。

    誦經入貫,誠字先之。

    反身而誠,樂莫大焉。

    則萬物皆備於我矣。

    夫人身有萬物,不誠則妄,妄則幻出妄緣。

    三屍六賊,隨人意見所著,造出海市蜃樓,做出千態萬狀。

    心如工伎兒,屍賊為之害也。

    誠則實,實則真,真則真神發見,敬心所結,端拱無為,玉容金質,星羅棋布,心空如鏡,一塵不染,為清淨法身。

    既有法身,必登法界。

    是故意誠心正之學,為今人之所厭聞,將謂黃老之學不由名教,崇尚簡略,不知正心誠意,方是修真切實工夫。

    謁天君,蹈仙境,總不脫誠正二字。

    驕氣惰容,害道之賊,學者遠之如仇,克之如鬼,方許進學堂,為我玄門弟子。

    不然,亦安用之矣?

    夫升仙之子,始而從事於性心,繼而從事於鼎爐。

    事有始末,不容倒置;理有輕重,毋可混矣。

    子能做得聖賢,何患不為仙佛?元始天王,亦是人做。

    孟子曰:人皆可以為堯舜。

    信然也。

    人率謂元始天王是先天至尊,吾試問他:天下何人是後天來的?清虛玄朗,便是先天。

    昏愚鄙濁,便是後天。

    人有先後天之分,心無先後天之分。

    隨人做去,上天不限人以資格。

    為聖為凡,好去自行卜度,毋得自貳其心。

    古往今來,只得兩條大路。

    為聖則仙,仙則處天宮,與元始天王從容談論。

    為凡則鬼,鬼則居地獄,與閻羅老子時刻追隨。

    而天堂地獄之判,只在一心。

    上天也有路,直達宸居。

    入地也有路,直通鬼窟。

    孔子云:君子上達,小人下達。

    上下之間,辨在幾微。

    《書》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危微之際,間不容髮。

    思及於此,能不悚然?

    《中庸》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

    太極渾涵萬象,從至中之處,一點靈機生天生地,包絡二儀,而萬物各得其中。

    由此推之,人心之中可悟矣。

    人心虛而最靈,不偏不倚,靜而求其至中之體,固自在也,動而求其至中之用,固自在也。

    天無為而神行其間,人無為而神守其捨,蕩蕩乎,浩浩乎,與太虛同虛,非造物者之可以驅而役之也。

    天地間有陰陽五行,結而為物,是為鬼神。

    人一念初動,便落陰界,鬼神知之。

    當此之時,機關一轉,鬼神便乘此機關,驅入血海之中。

    故人自既生以來,情見日生,機巧益熟,皆此一念為之也。

    學道之士,拔出生死之根,不過拔出此一念耳。

    若此一念不動,鬼神孰從而驅之?古佛如來,經幾千萬劫,天魔外道從之如云,伺其念頭動處,了不可得,故能長保法身,永處法界。

    今人於一飯之頃,日不移晷,而情見意識無數紛來,猥云學道,吾未之聞也。

    古佛如來,與人一般著衣吃飯,飲食起居,無念不動,實無一念可動;無一時不動念,實無一時動念。

    孔子曰: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妙哉言乎,至哉言乎!

    是故學道莫先煉心,使心體虛圓如一粒黍珠,這便是極妙神丹,不生不死,永遠逍遙自在。

    為仙為佛,不過如是,而又何他求哉?

    今人不求道而求丹,不言心性而言水火,無乃捨其本而末是圖乎?上古聖人著書立說,未嘗著一丹字。

    丹之說,起於漢代。

    蓋上界高真憫眾生之陷溺,故以煉丹之說,引而掖之於道。

    後世之人,遂分為性命兩宗。

    其實不能煉心,徒從事於陰陽離坎之術,雖至彌勒下生,究難成就。

    夫大丹無形無聲,至靈至妙,而欲以穢惡之心,為貯丹之器,有是理乎?

    淫心才舉,真氣分崩,而欲以七情六慾之身,為大丹之鼎爐,有是理乎?

    是故煉丹之要,煉心二字盡之。

    大道之要,盡於一虛。虛之一字,萬法該焉。

    從虛而有,斯為真有,從虛而實,斯為真實。

    元始天王之寶號,曰虛無自然。

    雖萬聖萬真,不能出此四字。

    物之所以有生死者,以其未能虛無也。

    天有陰陽五行,則天不虛矣。

    地有剛柔燥濕,則地不虛矣。

    故天地不能逃生死,而況於人哉!

    試以鬼神言之,似乎虛矣,然生前不能修道,雖形骸脫去,究之七情六慾與一靈原相牽染,故流落幽冥,淪於鬼趣,雖具聰明正直之德,亦難幾於渾化,為靈為爽,總是孽因。

    惟得道之士,念念合虛,心心無著,培養靈元,如龍抱珠,真光透發,與天真法界合而成章,如是而不飛昇碧落,有是理乎?

    嗟乎,吾見世之修道者多矣,而能得其要者蓋亦少矣。何也?

    以其立志決要務成仙,本來一副肚腸,造下多少妄念,以為仙家變幻不測,受用不盡,而自己一件大事,反置之不問。

    如此學去,雖累千萬年,終無個休歇日子,豈不可惜?

    太上之為太上,萬劫一心,心心不亂,雖司造化,道妙自然,真境逍遙,永無貪著,不言而化,不怒而威,何嘗憑空造出事來?

    以虛應虛,而化理章章,自有世界以至於今,如一日也。

    天有高下,仙有聖凡,等第不同,看人之道德何如也。

    無有道德不修而指望可以成仙者,有志之士,其可自忽乎哉?

    丹之一字,其理甚微,須得真師真訣。

    既遇真師,又授真訣,亦須自己死心蹋地,杜絕塵緣,以明心見性為第一乘工夫,以坎離水火為第二乘事業,以分身煉形為第三乘究竟,至其飛昇,必得三千功八百行圓滿之後,方有指望,非淺躁之輩所能僥倖於萬一也。

    是故修真之士預當培養靈元,扶植善本,言不輕發,目不邪視,耳不亂聽,事不妄為,凝道於身,自問可以對真而無愧,然後安爐置鼎,引鉛煉汞,則天神相之,魔不敢侵,九代祖翁,咸超仙界。

    今人往往以粗鄙陋劣之軀,希圖登仙入聖之事,試問玉殿真官,豈同人間富貴,可以智取而力求者?

    是故人患不能修道,何患不能成仙?

    孔子曰:道不遠人。

    子臣弟友,是神仙最上法門。

    無數高真,俱從此入,斷無泛求。

    為聖為賢,自然天宮享福;為獸為禽,自然地獄當災。

    碧桃花下,吹笙鼓瑟,與仙侶傳觴;黑山窟中,吞鐵飲鋼,與修羅作伴。孰憂孰樂?何去何從?

    究其所以然之故,只在一心上別卻路頭。

    嗟乎危哉,此誰為為之耶?

    夫人發一善念,如一縷微煙;發一惡念,如萬重山嶺,

    然則善之成也,何其難!惡之積也,何其易!

    是以明道之士,務使善端充長,以至有善而無惡,又何仙之不可成哉!

    夫煉丹無別法,安其心,和其神,怡其氣,足其精。

    陰邪為丹之蝥賊,機巧為丹之仇人,

    苟能念念在善,節節在善,則陰邪自消,機巧自滅。

    心無不安,神無不和,氣無不怡,精無不足,而事事物物,皆先天為之作用。

    否則,以穢濁之心,攀緣之神,浮露之氣,淫佚之精,而曰我已煉丹也,成乎不成乎?

    學道之土,有初心,有中心,有末後之心。

    何謂初心?發願是也。

    何謂中心?不肯半途而廢是也。

    何謂末後之心?成功是也。

    此三種心,即是三種孽。

    發願發了癡願,一團妄想,指望成仙,享天宮富貴;雖不肯半途而廢,而修持之際,就中有數層轉變,自己撰出,不能從一條大路上走出到底,行一法,未幾又變一法,棄故易新,以求速效。

    至於末後一著,尤為緊要工夫,做到九分九厘,如未曾做的一般,云生足下,頂有圓光,視為極平常事,方是有大器量人;一生歡喜之心,未免徑入魔道,數年辛苦,一朝而棄之,豈不大可惜哉?此三種孽,學者所宜戒。

    學道之士,當修大定。

    所謂大定者,定時固定,不定時亦定,浮云出岫,本來無意,流水辭源,豈是有心?

    道家行住坐臥,如一羽空中,隨機逐緣,用不著一毫芥蒂。

    受人禮拜,不以為榮;受人罵毆,不以為辱;膏粱在前,無貪得之念;糟糠在御,無厭苦之心。

    逢著軒冕,只是平常禮數;看那乞丐,猶如自己六親,方是有道德的大人,上帝聞之而歎賞,諸聖聞之以為不可及者也。

    人修行到此,而不得飛昇云路,上朝玉京,吾未之見也!

    學人立志,貴乎真,其持己也,貴乎雅飭,而與人交,又貴乎春風和氣,兼是三者,方可謂有道之士,出世入世,無往不宜。

    天上真仙聞其風者,必且愛之慕之,仰其為人,而況於下焉者乎?

    子年逾四旬,正當君子行成名立之候,德宜進,登時就進,惡宜懲,立地便懲;

    若以如此之年,而遷善改過尚在逡巡怠忽之間,恐必有所不及遷、不及改者矣,吾子勉之!

    聖賢非他人之任,豪傑以精勇為期;

    黃鶴非難致之禽,呼之即至;

    白云豈無情之物,召之必來。

    須要問自己是天上人物,還是地下人物?

    在金闕瑤階諸大仙真鶴班鷺序之中,可以容我站得定腳跟否?

    問之又問,思之又思。

    此時可以自信,可以無愧,則斷然便是一位神仙也!

    是神仙不是神仙,再不消去問別人,亦不消尋個活仙人來問他,只是自己較量,自己品度,信得過十分,無一毫欠缺,則金闕瑤階自然有你個站立所在,大羅天宮自然與你一所住居宅子,云路迢迢,自然有個活仙人來接引,與你同上天去。

    《中庸》曰: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慊。

    孟子曰: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

    子能自慊,吾將與子為寥廓之遊,萬朵祥云,一天笙鶴,何其樂也!

    學道之士,何所為而為之?為長生不死乎?為文章事業乎?一無所為也。

    惟一無所為,而後可以謂之學道之士。

    然則學道為無用者耶?

    老子曰:無用者用之本,無為者為之基。

    明乎此而可與言道矣。

    我見天下之人,往往以一派妄心,希圖登仙入聖,離卻五濁惡世,不知天上神仙日日在塵勞中來來去去,慈悲救苦,比之世間吃閒飯、干閒事、說閒話、作閒戲者,十分勞碌,十倍憂勤。

    千辛萬苦度得一人兩人,無裨於世道。

    此一兩人超脫而去,而大地眾生受苦自若,昏迷不悟自若。

    於戲,聖賢之心有盡者耶?無盡者耶?

    世界有盡,而聖賢之心無盡,日月有窮,而聖賢之心無窮。

    故人當登仙入聖之候,便把乾坤大大一個擔子挑上肩頭,直至大地眾生各得解脫,然後那個擔子可以安放得下。

    《書》曰:一夫不獲,是予之辜。

    聖賢之心,曠劫如一日也。

    是以真心學道之士,以濟世度人為本分內事,不為自己一個長生不死,不為自己一個文章事業,分明要做三途八難六道四生無數含靈一大父母,見他受苦,如己親嘗,見他癡迷,如己陷溺,千方百計要他聽我化誨,與我同到清淨無為大羅仙境,方完我向來發下大願。

    是故學道之士,必得有如此念頭,如此根本,與天覆地載、日光月明,同體合德,則修持之際,自然眾聖來現,諸神拱侍,願其道成,願其修到。何也?

    志同願同而道同,千人萬人唯一人也。

    鶴臞子勉之,吾以此望汝。

    修真之士,有所從來。

    或從天來,或從蓬萊三島名山勝境中來,或從人間智慧福德中來。

    三者雖有不同,均可成仙。

    上二種,俱系大根大器,道念一發,天神隨即照顧。何也?

    譬如有人曾做過朝官,或暫居林下,其僚友顯貴者多,一旦薦舉還朝,何難之事?

    若從智慧福德中來,欲要求道,須得勉勵清修,十年五年,方能感格天心,乃有仙真降鑒,譬如單寒之士,非力自振拔,無人汲引,故比上種較難,至其成功則一也。

    不得一以涼德薄才希圖大道,猶如井底之蛙仰盼云霄,終難自致;即果得真傳,不思積功累行,硬自操持,真仙不到,凶魔必來,徒害自身,豈不深可惜乎?

    初學之士,定力尚淺,要識我所從來。

    如何可以識得?

    當修持之際,心地靈通,猶如宿解紛紛,妙悟不一而足,便是有聖賢在空中指點,暗裡護持,為上等根器之人。

    若自用苦功,多歷歲月,做得一分方有一分,做得二分方有二分,《中庸》曰: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

    如此苦心,難道仙真不發慈悲去救他?少不得有個日子。

    此為中等根器之人。

    若心雖慕道,作輟靡恆,或在家戀妻子之樂,或在外溺交遊之歡,性不耐靜,念與道違,此為最下等無根器之人,雖聖賢與居,亦無可奈何得他。

    今生如是,來生可知,一失人身,難乎難矣!

    修真之士,處於暗室屋漏之中,如在光天化日之下。

    有此真品,便是真仙,蹈虛無而登寥廓,乃其本分內事。

    人能以豪傑之才為聖賢之學,以慎獨之功養浩然之氣,則日後升天,定居高位,超拔幽冥,福蔭子孫,功名事業,顧不偉哉!

    吾今見流俗之士,未有寸善寸長可以度越流眾,而妄自希於坎離水火之術,俗情未除,而胎仙豈結?

    志在溫飽而夢想清虛,不幾令大羅天上無數高真聞言盡為絕倒哉?

    吾今明明為眾人說破,不是聖賢豪傑,切勿指望成仙;不是一代儒宗,莫作玄門弟子。

    天律最嚴,天聽至卑。妄念一生,殃及七祖。

    是經所在,有祥光紫氣上衝云霄,諸天生喜,眾聖來觀,功德無邊,不可思議。

    倘有不肖之徒,本昧玄修,妄加詆毀,當有飛天神王擊其本身,旁及眷屬,生罹奇疾,死墮酆都,萬劫茫茫,雖悔何及,可不慎諸!

 

    後序

    覺行年三十有九,不知修真為何事也。

    直至己酉之歲,行年四十,受煉元皇筆錄大法,承青華道父祖師降壇,誨詮諄諄,始知天地間有長生不死之道,人人可為,不擇聖凡,求之即得。

    自此以後,每日窮究丹經,探索義理,見其假名立象,厚自秘匿,喟然歎曰:丹經之作,本以度人而覺世也,如此深藏不露,殆非所以度人而適以迷人也,非覺世而適以惑世,雖顏、閔復生,亦何能窺其萬一哉?

    如我青華道父,直指真詮,為萬世含靈廓開蕩蕩平平一條大路,坦然行之,可以直達三清,與元始天王心心相印者乎?

    夫丹經之所以厚自秘匿者,誠恐誤傳匪人,違太上之科禁也。

    我道父既以煉心兩字為廣大法門,則傳受自然得體,匪人自不能參。

    夫天下安有匪人而肯煉心,與煉心而為匪人?

    授受之際,又何疑乎?至於採取火候,蓋微言之。

    即此微言之中,至理已備。

    人果煉心得靈,則此理自然悟出。

    於戲,我道父之立法,可謂簡而嚴,直而巧,寬而不濫,大而能精,從古以來,未之有也!

    覺奉侍道父三載,屢度奇厄,危牆兩次崩摧,父子不致殞命,以致盜賊過門而不入,鄰患瘟疫而不侵,惡瘡毒瘧宿疾盡蠲;蔬食布衣,不求而足。

    小子覺以流俗下屍,荷元皇道父天光主照,向上有階,備父母師保之恩,沾覆載生成之德。

    蓋以傳經敷教,千載難逢,既值其時,不可虛度。

    道父所以護持小子,實欲小子護持此經,傳之後世,以至一劫萬劫無窮劫也。

    覺不自勉,以答道父意乎?

    法嗣 洞陽 鶴臞子 謹序

 

   

    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吾玄門之道亦有二,

    何也?正法與邪見而已矣!

    固於正者,難惑於邪,亦猶之膠於邪者,難挽以正一也。

    獨是將溺而未淪於深,與夫思入正則未能固執,尚介於可成可敗之間者,則余猶有說焉。

    夫大道之要,原自虛無而生有,其儒者之所謂: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者乎?

    既則自有而歸無,以還我太虛一體之本初,即釋氏所謂萬法歸一,一歸於無之說也。

    類而推之,草木之花實,歲時之春秋,人事之榮枯,貞元之通復,皆不過此原始要終、屈伸往來之定理耳,又何疑焉?

    所可怪者,儒者《中庸》之道,若青天白日之長耀於古今;釋氏正覺之宗,如洪橋巨筏之四佈於宇內,獨吾道教清淨正理、性命真詮,幾如敝屣之見棄於談玄者流,此何以故?良由邪說旁門滋蔓肆毒之深也。

    苦哉余也!其亦受病之酷而中毒之慘者矣!

    顛倒十數年來,馳驅幾遍海內,乃一旦翻然悔悟,今復得反自然矣!

    吾安能以吾當年困心衡慮之行,發而為感慨悲歌之苦!

    今復得反自然之樂,大白於天下,拯玄門之淪溺者,盡超登道岸乎?

    歲庚子,流寓楚南攸邑,偶觀鶴臞子筆錄青華上帝《唱道真言》五卷,三復而玩味之,有如夢將覺而聞晨鐘,漾春暄而飲以溫醴也,萬簌齊鳴,容光必照。

    奈何此經不公諸世,為吾輩清流作正知見哉!

    余方懷梓布,而願未舒。

    今歲秋余,徒羅子一純偕海寧貫三陳子,自南昌重來,訪余於吉水金牛洞中。

    余素不知貫三居華冑而苦志吾道,第細聆其生平所訪聞者,強半皆如余向者受時師所傳乾龍坤虎、敲竹鼓瑟之說。

    余以一日之長,且跡其胸次灑落、語言解脫,殆所謂以豪傑之才而向真修者也,於是為之剖玄關鎖鑰、死戶生機、震男兌女、金鼎玉爐,無非法相,總屬形容。

    貫三子夙命清淨,根機利捷,一語躍然,群疑頓釋。

    因出是經以證之,乃述予素志,陳子慨然,遂有同心,願攜歸浙東,獨捐金為我精梓之,功成,載板來告,以酬吾素願云。

    噫!貫三子此一舉,乃惻然出乎隱中,其於三千八百之功過半矣,審爾!則莫之為者,豈非天不秘道,而是經應出為苦海作津梁哉?

    豈非貫三子宿有仙緣,故天不假手他人,必俟賢者而傳之哉?

    又豈非天憫余掖教情殷,不肯獨勞我以心神,陰相余以疾成厥功哉?

    寤言以思,是經之得固奇,而是經之梓也,又更奇矣!

    有念即契,無感不通,人自負道,道亦何負於人乎?

    堂堂一條大路,朗朗一坐法門,近在己身,不離己心;在近求遠,在易求難,自罹陷阱,反以為賢,知一往而不回心之鈍根,厥疾弗療矣!

    吾之此刻,願吾輩尚德羽流,受病未深,匪石可轉,介於可凡可聖之間者,有緣得遇此經,早捨魚目而摸衣中之珠,盡洗情慾而戒欺求慊,於以內全性命,外積功勳,則青華上帝冥冥之感應,誠有如經中所云者,余有所試矣!

    吉水金牛洞  全真弟子 歸一萬清和 謹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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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滅  苦  之  道      尊者阿薑摩訶布瓦

    談禪修經歷(開示彙編)

    英譯者迪克.西拉勒塔諾比丘 anicata中譯筆記,供參考

    佛教在當前,只剩下了佛陀的言辭。

    只有世尊的教導,也就是經文還保留著。

    請注意這個現象。

    由於雜染的污染性造成的腐敗,當今佛教界,人們已經不再按照真正的精神原理進行修持。

    我們身為佛教徒,卻允許心不停地焦躁、混淆,被來自四面八方的雜染吞沒。

    這些雜染緊緊控制了人心,我們無論作多少努力,也難以克服它們的影響。

    絕大多數人,甚至根本沒有興趣試著去克服。

    他們只是兩眼一閉,被雜染的攻勢壓倒。

    他們甚至根本不作一點努力去抵制。

    因為缺乏念住,看不見那些思想的後果,他們一切的身、語、意,都是被雜染擊敗的結果。

    很久以前他們就降服於那些毀滅性的力量,到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動力去制服妄念了。

    念住不在了,雜染為所欲為,影響著人們的白天黑夜、一舉一動。

    就這樣,到處給人帶來越來越大的負擔與壓力,造成心智之苦。

    佛陀時代,他的直系弟子依法修持,是真正的行者。

    他們為了儘快超越苦,舍離了世界。

    無論社會地位、年齡、性別怎樣,一旦出家接受佛陀的教導,他們就放下舊習,在身、語、意上遵從佛法。

    從此以後,那些弟子們把雜染扔到一邊,不再受它的左右。

    他們全心全意、把精力放在清淨心智、洗滌雜染的努力上。

    本質上,正精進,與行者保持穩定、持續的念住、不停地觀察心念,意思是相同的。

    念住監督著我們任何時刻、任何姿勢的思維與情緒活動,這就叫做正精進

    無論是不是在作正式禪定,如果我們精進努力,使心定駐於當下,就能始終抵禦雜染的侵襲。

    雜染是不懈不怠的,它們不停地製造有關過去、將來的念頭,擾亂心智,使它離開當下,離開支持我們修行的念住。

    因此,行者不要讓心遊蕩出去,想那些關於過去、未來的俗念。

    這種念頭總是帶著雜染,會妨礙修行。

    行者必須專注于內心,培養對內心世界的知覺,而不是跟著雜染出去關心世俗事務。

    這一點至關重要。

    許多行者不能得到滿意的成果,主要原因是,在禪定基本原則的堅持方面,決心不夠。

    我總是教弟子在修行中保持準確性,在禪定中要有特定目標。

    那樣一定會有成果。

    找到一個合適的專注物件,讓心做好準備工作,是很重要的。

    我通常建議用一個預備性的禪定詞彙,通過在內心連續重複,如一具鐵錨,很快使行者的心靜止下來,進入定境。

    如果行者只是把注意力集中於心的知覺,而沒有一個禪定用詞那樣把念釘住,結果肯定是靠不住的。

    心的知覺太精細,不能為念住提供堅實的基礎,用不了多久,心就回應雜染的召喚,去漫遊、遐想、走神。

    修行變得不規則。

    有時候看上去進展順利、幾乎毫不費力,後來卻突然意想不到地艱難起來。

    修行步子一不穩,所有表面進展就不見了。

    修行的自信動搖了,心開始掙扎。

    不過,如果我們有一個禪定用詞作為錨,讓念住穩固紮根,心就一定會儘快進入禪定的寧靜與專注狀態。

    並且也能輕鬆地保持在那個靜止狀態。

    我這裡講的,是個人經驗。

    我最初開始禪定時,缺乏一個堅實的基礎。

    我還沒有找到固守心念的正確方法,修行時漲時落。

    進步一陣子,很快又退步,回到原地,等於沒有學到什麼。

    開始時我極其用功,心進入了奢摩他。

    感覺象座山一樣穩定扎實。

    那時候還缺乏適當的方法來保持這個狀態,我卻感到自滿、輕鬆起來。

    就在那時,修行退步了。

    它開始退步,我卻不知怎樣逆轉。

    我因此苦苦思索,要找一個讓心穩定下來的堅實基礎。

    最後得出結論,心跑掉了,是因為我的基礎不牢。

    我缺乏一個禪定用詞作為注意力的聚焦點。

    我被迫重新開始修。

    這次我打下一個堅固的樁,不管發生什麼,堅定地抓住它。

    這個樁就是阿彌陀佛,意思是對佛陀的憶念。

    我就把禪定用詞阿彌陀佛當成唯一的專注目標。

    我在內心除了重複阿彌陀佛,不去管其它。

    “阿彌陀佛是我的唯一目標,同時我也確保念住始終在把握和指導我的努力。

    那些關於進步、退步的想法全給放在一邊。

    發生什麼,就讓它發生。

    我下決心不再落入舊的思路:回顧過去修行怎樣進步、怎樣退失;接著又幻想未來,希望發一個大願,過去的自在感會再回來。

    一直這樣想,卻不去創造實現願望的條件。

    我只是希望有進步,不能實現時又感到失望。

    實際上,成功的願望並不會帶來成功;只有帶著念住的努力才會有成就。

    這一次我下決心,無論發生什麼,就讓它發生。

    為了進步、退步而煩惱,是焦躁的源頭,那樣會分散對當下和當前工作的注意力。

    只有帶著念住、重複阿彌陀佛,才能防止修行中的上下起伏。

    把心的知覺集中在即刻當下,至關重要。不要讓心念分散開來,干擾禪定。

    為了滅苦而精進禪修時,你在正道上每走一步,都得全力以赴,不可有一點保留。

    為了體驗最深的奢摩他,獲得最深的智慧,你不能半心半意、有氣無力、缺乏修行的基本原則,永遠搖擺不定。

    修行不能夠全心全意的投入,行者一連修幾世,也不會有正確的結果。

    在修行的初始階段,你必須找一個明確的禪定物件,把心定在上面。

    不要隨便找一個象心的內在知覺這樣的模糊物件。

    沒有特定的專注物件來抓住心,幾乎不可能防止注意力渙散。這樣做會失敗。

    到頭來你會因為失望而放棄努力。

    念住一旦失去焦點,雜染就會沖進來,把你的思路扯到遙遠的過去、渺茫的未來。

    心變得不穩定,在思維的風景區遊蕩,永遠沒有一刻的靜止與滿足。

    行者就是這樣子退步,眼睜睜看著修行失敗。

    唯一的解藥,是有個單一而不複雜的專注中心;比如一個禪定用詞、或者呼吸。

    你選擇對自己最合適的,把注意力持續放在那個目標上,不要去管其它一切。

    全心全意至關重要。

    假定你選擇呼吸作為集中目標,就要讓自己對每一次入息、每一次出息完全保持知覺。

    要注意氣息的動態感,把注意力放在感受最明顯、最敏銳的部位:例如鼻尖部位。

    你對氣息何時進、何時出要有確切的知覺。

    但不要跟著呼吸走----只是專注於它進出的那一點。

    如果你覺得有幫助,可以把呼吸與無聲重複阿彌陀佛結合起來,在入息時想著阿彌、在出息時想著陀佛

    不要讓雜念干擾你的工作。

    這是在練習對於當下的知覺,因此要保持警醒、全神貫注。

    念住逐漸確立之後,心就不再去注意各種有害的想法與情緒。

    它會失去往常那股熱衷感。

    既然不再走神了,它就會進入越來越深度的寧靜。

    同時,一開始關注呼吸時,它比較粗糙,逐漸會越來越精細。

    呼吸甚至可能從知覺中徹底消失。

    它如此微妙精細,因此淡出不見了。

    那個時候呼吸不存在了,只留下心本身的知覺。

    我選擇的是阿彌陀佛禪定(佛隨念)

    我從下決心的那一刻起,就不曾讓心離開阿彌陀佛的重複。

    我從一早醒來、到夜裡睡下,迫使自己只想著阿彌陀佛

    同時不去理會進步、退步。

    禪修有進步,我跟著阿彌陀佛;有退步,也跟著阿彌陀佛

    不管怎樣,阿彌陀佛是我唯一的專注目標。

    對其它事情我毫不關心。

    保持這樣一心一意的專注並不容易。

    我實在必須強迫自己每時每刻、不受干擾、與阿彌陀佛結合在一起。

    無論我坐禪、行禪、作日常雜務,阿彌陀佛始終在心的深處迴響。

    我秉性剛毅、毫不妥協,這個性格對我的修法是有利的。

    結果,我全心全意投入修行,什麼也不能動搖我的決心;沒有什麼雜念能把心與阿彌陀佛分開。

    一天又一天地這樣修,我總是確保阿彌陀佛與即刻當下的知覺一起和諧共振。

    不久,我開始看見,寧靜與專注從心的基本知覺中升起。

    那時,我就開始看見了心的微妙精細的本質。

    我越使阿彌陀佛往內走,心越精細,直到最後,阿彌陀佛的精細與心的精細,融為一體,成為同一個知覺本身。

    我已不能把阿彌陀佛從心的細微本質中分離出來。

    我儘管試,就是不能令阿彌陀佛從心裡出現。

    通過勤奮與毅力,與心如此密切結合,阿彌陀佛不再出現在我的知覺中。

    心達到如此安詳靜止、如此精深的地步,什麼也不能在那裡得到回應,連阿彌陀佛也不能。

    這個禪定階段,類似於前面提到的呼吸消失階段。

    這個情形發生時,我不知所措了。

    原來以為,整個修行過程必須緊緊抓住阿彌陀佛

    現在阿彌陀佛不再出現,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哪裡呢?到現在為止,阿彌陀佛一直是我的主要依止。

    現在它卻消失了。

    無論我怎樣試著恢復這個焦點,它還是消失了。

    我陷入了困境。

    唯一剩下的是內心深度的知覺本性,一種清淨、簡單的知覺,又明亮又清澈。

    那個知覺內部,沒有什麼實體可供攀緣。

    那個時候我理解了,在意識、也就是知覺,達到如此精深的狀態時,什麼也不能入侵心的知覺領域。

    我既失去了阿彌陀佛,只有一個選擇:我只得把注意力集中在當下這個無處不在、又凸顯而出的知覺感。

    意識並沒有消失,相反,它無處不在。

    我過去把全部念注固著在重複阿彌陀佛上,現在轉而把它固著在寧靜而專注的心裡這個極其精細的知覺上。

    我的注意力始終固定在精細的知覺本身,一直到後來,它的凸顯淡化了,我恢復了平常的意識狀態。

    回到平常的意識狀態後,阿彌陀佛又重新出現了。

    於是我立刻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佛隨念上,不久,每天的修行出現了一個新的節奏:我一心專注於阿彌陀佛,直到意識分解,進入知覺的清澈、明亮狀態,然後沉浸在精細的知覺裡,一直到恢復常態,然後加緊用功,再專注於重複阿彌陀佛

    就是在這個階段,我的修持第一次獲得了堅實的基礎。

    從那以後,修行不停地進步,再也不曾有過退失。

    每過一天,心越來越寧靜、安祥、專注。

    過去一直令我苦惱的修行起落感,如今不再是問題了。

    紮根於當下的念住,取代了對個人修行狀態的擔憂,這個念住極其有力,與過去未來的想法已不再相容。

    我的活動中心就是即刻當下----也就是每一次默念阿彌陀佛的升起與消逝。

    我對其它事情毫無興趣。

    結果我確信,過去的錯誤在於沒有把注意力聚集於禪定用詞。

    我那時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內在知覺這樣泛泛的目標之上,沒有一個明確目標,各種念頭闖進來,很容易讓心走失。

    我一旦理解了禪定初級階段的這個正確方法,就全心全意地修,不讓念住出現哪怕一瞬間的空隙。

    從早上醒來、到晚上入睡,我在清醒的每時每刻都在修。

    那樣做起來是很難的,需要絕對的專注和毅力。

    我不敢放下警覺、不敢有一分一秒的鬆懈。

    就這樣專心致志地使阿彌陀佛進入內心,根本不去注意周圍發生的事件。

    我的日常生活模模糊糊地過去了,然而阿彌陀佛卻始終焦點清晰。

    我對這個禪定憶念詞全心全意。

    有了這個牢固的基礎,心的寧靜與專注練得不可動搖,像山一樣堅定不移。

    最後,這個磐石般堅固的心智狀態,成了念住的主要集中目標。

    隨著心不斷地獲得內在的穩定感,越來越凝聚起來,禪定用詞阿彌陀佛逐漸從意識中淡出了,留下心的知覺在寧靜與專注之下,獨自凸顯。

    到了那個階段,心已經進入了奢摩他----這是一個高度集中的意識狀態。

    這個狀態是獨立的,與任何禪定技巧無關。

    知覺完全處在寧靜、專注之中,它本身成了注意力的焦點,這個心態如此突出、有力,沒有什麼能升起推倒它。

    這就稱為心處在連續的奢摩他中。

    換句話說,心就是奢摩他,兩者等同了。

    從禪修的精深程度上講,禪定的寧靜狀態與奢摩他狀態之間,是有根本區別的。

    攝心入定,在那個狀態保持一段時間,之後退回到平時的意識狀態,這叫做禪定的寧靜狀態。

    這樣的寧靜與專注是暫時的,只存在於心處於靜止狀態下的那段時間裡。

    等到平常意識回轉,這些特殊狀態就漸漸消散了。

    但是,隨著行者越來越熟練,一次又一次地出入這個寧靜、專注的狀態,心就開始建立起一個牢固的內在基礎。

    當這個基礎在任何狀態下不可動搖時,就稱為心處於連續的奢摩他狀態。

    從此以後,即使心離開了禪定的寧靜,它依然感到堅固、緊湊,好像什麼也不能動搖它的內在焦點。

    與奢摩他始終結合著的心,總是四平八穩、不受干擾。

    它感到徹底滿足。

    由於這種內在結合極其緊湊、專注,日常生活的想法與情緒已經不再對它有什麼影響了。

    這個狀態下,心沒有欲望去想任何事。

    它完全平靜、滿足、什麼也不缺。

    在這個連續的奢摩他狀態下,心變得極其有力量。

    過去心渴望著經歷思想與情緒,如今視它們如麻煩,要轉身躲開。

    過去的心如此焦躁不定,即使想停下來,還是不住地思考、想像什麼。

    如今的心,習慣於處在奢摩他狀態,沒有思考任何事情的欲望了。

    (無明障破)它把念頭當成不受歡迎的麻煩。

    當心的知覺始終凸顯時,它高度內向專注,不能容忍任何干擾。

    因為有這樣高等的寧靜,奢摩他容易誘使心停駐在這個寧靜的滿足感中,那些達到連續奢摩他狀態的人,傾向於強烈執著於這個狀態。

    心就一直保持在這個狀態下,只有修行達到以智慧為主時(開悟),那時的結果就更滿意了。

    從那時起,我對於修行更用功了。

    正是在那時,我開始整夜坐禪,從傍晚坐到天明。

    有一天晚上,我如往常一樣朝內入定。

    因為有了良好、堅固的基礎,心輕鬆地進入了奢摩他。

    只要心在那裡寧靜地休息,就不會意識到外在身體的感受。

    但是許多小時之後,我出定時,開始恢復全面感覺。

    到後來,全身劇痛起來,簡直難以忍受。

    心裡勇氣頓失,那個良好堅固的基礎瓦解了。

    全身的劇痛使身體發抖。

    就這樣,我開始了一場徒手格鬥,它使我對一個重要的禪修技巧有了洞見。

    那一夜不期產生這樣的劇痛之前,我從來不曾坐過一整夜。

    我從來不曾下過那樣的決心。

    我只是照常坐禪。

    但是當劇痛快要壓倒我時,我就想了:嘿,發生了什麼?今晚我一定要下功夫把這個痛感弄明白。

    ”於是我鄭重下決心,不到天明不起身。

    我一定要調查痛感的本質,直到獲得清楚明確的理解為止。

    我要深刻地挖掘原因。

    有必要,為了找到痛感的真相不惜失去性命。

    智慧開始積極著手解決問題。

    在我走投無路之前,從不曾想到智慧可以這樣敏銳。

    它不停地工作,如旋風般地移動著,探索痛感的根源;它帶著勇士的堅定,決不後退、決不接受失敗。

    這個經驗令我確信,在真正的危機關頭,智慧能夠站出來迎接挑戰。

    我們的命運不會註定是無明,真的被逼到無路可走時,我們一定能找到幫助自己的辦法。

    我那天就是這樣。

    我被劇痛逼得走投無路時,念住與智慧立刻開始深入探索痛苦這個感受。

    痛感一開始沿著我的手背、腳背出現,象撒上的熱灰,不過那還算是輕微疼痛。

    等它達到十成足時,全身痛得象火燒一般。

    全身的骨頭、關節,像是在給痛感火上加油。

    感覺好似每根骨頭都碎了,頸骨快要折斷,頭將落地。

    身體各個部分同時痛起來時,那個痛感之烈,簡直不知怎麼抵擋一下,讓自己喘一口氣。

    在這個危機之下,念住與智慧沒有其它選擇,只有深入痛感,找到最痛的那個部位。

    念住與智慧就在痛感最強之處探索、調查,試著把它分離出來、看個明白。

    “這個痛起源在哪裡?是誰在感受痛?它們對身體每一個部位提出這些問題,結果發現,身體每一處都保持著自己的屬性。

    皮就是皮、肉就是肉、腱就是腱,等等。

    從出生以來一直這樣存在著。

    另一方面,痛感卻與皮肉不同,它只是偶爾出現,並不長期存在。

    一般情形下,痛感與身體似乎總是綁在一起。

    但它們真是那樣嗎?

    集中注意力朝內看,我注意到,身體的每個部位,都是一個物質現實。

    而物質是不滅的。

    但是我在尋找身體痛感的實質時,發現有一處劇痛感,超過了其它各處。

    假如痛感與身體是一回事,而身體各個部位是同樣的現實,那為什麼一個地方的痛感比另一個地方更強烈呢?於是我試著把痛的各個側面分離出來。

    念住與智慧是觀察時不可缺少的。

    它們必須掃過疼痛的部位,之後飛快地轉向痛感最劇烈的部位,努力把感受與身體分離開來。

    在審視了身體之後,它們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到痛感,接著又轉向心。

    身體、痛感、和心智三個方面,就是這場調查的主要對象。

    儘管身體的痛感突出而強烈,我看見心卻保持著寧靜感、不受影響。

    無論身體何等不適,心卻並不難受、焦躁。

    這一點激起了我的興趣。

    一般情形下,雜染與痛感的力量匯合起來,這個同盟導致心受身體之苦的擾亂。

    這個現象,促使智慧去探索身體的本質、痛感的本質、心的本質,直到能夠把這三個物件,清楚地當成三個分列的現實來感知,每一個物件在自己的天然領域裡都具有真實性。

    我看得很清楚,是心把感受定義為痛苦與不悅。

    否則痛感就只是一種自然現象。

    它並不是身體的內在組成部分,也不是心的內在組成部分。

    對這個原理,一旦瞭解得絕對清楚,痛感立刻消失了。

    那時,身體僅僅是身體,有著自己獨立的現實存在。

    痛感僅僅是感受,一刹那間那個感受直接閃入心中。

    一旦痛感閃入內心,心就知道痛苦消失了。

    它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外,整個身體也從知覺中消失了。

    那個時刻,我的意識中絲毫感覺不到身體。

    只有一種簡單而和諧的知覺獨自存在。

    沒別的了。

    心如此精細,不可描述。

    它只是知覺----有一種精深的內在知覺遍佈一切。

    身體感徹底消失了。

    儘管身體還在坐禪,我對它完全沒有知覺。

    痛感也消失了。

    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物質感。

    只剩下心的知覺。

    一切思考終止了;心不再形成一思一念。

    思考終止時,內在的靜止就不受絲毫的動態干擾。

    心獨自定駐不動。

    由於念住與智慧的力量,體內火燒刀割般的痛感徹底消失了。

    甚至我的身體也從意識中消失了。

    知覺獨立存在著,好象掛在半空中。

    它完全是空的,但同時又有著敏感的知覺。

    因為組成身體的元素不再與心相互作用,心就不再感知它的存在。

    這個知覺是一種純淨、獨立的意識,不與任何事物相連接。

    它極其宏偉壯觀、令人敬仰。

    這個經歷實在奇妙、難以相信:痛感徹底不見了。

    身體也消失了。

    只有知覺沒有消失,它如此精細、微妙,難以描述。

    我只能說,它出現了。

    那真是一個奇妙的內在狀態。

    心的內部沒有活動,最細微的波動也不曾泛起。

    它就那樣長久沉浸於靜止之中,直到後來,它從奢摩他退出時,片刻之間泛起波動,接著又靜止下來。

    這個波動是自發的。

    不可能有意產生。

    任何意念會把心立即帶回常態。

    心沉浸於靜止之中,等到滿足之後,就開始攪動起來。

    它知道有一個漣漪片刻升起、消逝。

    過一段時間,又有一個漣漪升起、即刻消逝。

    漸漸地,波動變得越來越頻繁。

    當心已經與奢摩他的根基凝聚在一起時,它的撤離並不是一步完成的。

    這點我看得很清楚。

    心微微蕩漾,意味著有一個行蘊升起片刻,在能辨識之前就消失了。

    它波動起來、又消逝了。

    一次又一次,波動升起、消逝,頻率逐漸加快,直到心最後回到常態。

    這時候我才開始對身體有了感覺,但是仍然沒有痛感。

    開始我一點不覺得痛,只是慢慢地,痛感又重新出現了。

    這個經歷,給了我不可動搖的確定感,增強了我內心的精神基礎。

    我發現了與痛感抗爭的基本原理:痛感、身體、和心是完全分開的現象。

    但是,正因為有癡迷這個心理雜染,三者匯合為一體。

    癡迷如同慢性毒藥,滲透心智、污染我們的感知、扭曲真相。

    痛感只是一種自發自然的現象。

    但是,當我們抓緊它,當它是一種燒灼般的不適感時,它立刻火燒火燎起來,因為我們對它作了那樣的定義,令它具有燒灼感。

    過了一陣,痛感恢復了,於是我不能休息,必須重新對付它。

    象先前禪觀一樣,我又深入探索這個痛感。

    不過這一次,我不能使用前次的調查技巧,儘管那個方法效果極好。

    然而,過去使用的技巧卻與當下不再有關。

    為了與內在事件的發展保持同步,我需要新鮮的技巧、需要通過念住與智慧,根據當前情況,相應地重新設計。

    痛感的屬性還是一樣,但是探索技巧必須適應當下情形。

    哪怕我已經成功地用過一次,卻不能抓緊舊的調查技巧,來對付新情況。

    必須有新鮮、創意的技能,在實戰中根據當下情形進行設計。

    於是念住與智慧又重新開始工作,不久心又與奢摩他的根基匯合了。

    那一晚,心就這樣匯合了三次,每一次我都得進行徒手格鬥。

    第三次後,天亮了,決定性的抗爭也結束了。

    心變得大膽、鼓舞、無畏。

    對死亡的恐懼,在那天晚上終止了。

    痛感只不過是自然現象,它在輕與重之間不住起伏。

    只要我們不把它們當成個人負擔,它們對心就沒什麼特殊意義。

    痛感本身,並沒有什麼內在含義,因此心不受影響。

    身體本身,也沒有什麼內在意義,它並不為感受、自我,添加什麼意義----當然了,除非心給身體賦予特殊意義,把由此而產生的苦收集起來,自己燒自己。

    外在條件實際並不造成我們的苦,只有心在造苦。

    那天早晨起身時,我感到不可言喻的大膽、果敢。

    我對這個經歷感到驚奇。

    過去修持中從來不曾發生這樣的事。

    在我進行了徹底、勤勉的觀照、探索之後,心已經完全切斷了對一切客體的關注,帶著真正的勇氣朝內彙集,凝聚成了那個壯觀的靜止。

    出定時,它依舊帶著不怕死的勇氣。

    我現在知道正確的探索技巧了,可以肯定下次痛感再出現,也不懼怕了。

    那些痛感說到底,都有一樣的屬性。

    身體是同一個。

    智慧也同樣是我的能力。

    因此我對於痛感與死亡無所畏懼。

    一旦智慧對於哪些死、哪些不死的真相有了知覺,死亡就成了一件很平常的事。

    頭髮、指甲、牙齒、皮膚、肌肉、骨胳:它們都會回歸原始的元素形態,它們只是土元素。

    土元素什麼時候會死呢?它們分化瓦解時,變成什麼呢?身體的一切組成部分,終究會回歸原始屬性。

    土與水會回歸元素本性,風與火也一樣。

    沒有什麼會消亡。

    那些元素只是集結起來、形成一堆,接著心就住了進來。

    心是迷幻大師,它進駐之後,讓這堆元素活動起來,讓它有了一個自我的身份,接著就背起了這堆重負。

    “這是我,這屬於我。

    ”心把這一整堆物質指稱給自己,積累起無窮無盡的痛與苦,帶著錯誤的假設,自己燃燒自己。

    心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不是那一堆物質元素。

    身體並不是什麼帶著敵意的東西,起伏不停地威脅我們的安寧。

    它是一個獨立的現實,隨著內在條件在作自然變遷。

    只有對它的行為作了錯誤的假設,它才成了負擔,我們不得不背負起來。

    那才是我們苦於身體痛感與不適的原因。

    身體本身並不造苦,苦是我們自己造的。

    就這樣,我清楚地看見,沒有什麼外在條件能使我們產生苦。

    是我們自己對事物有錯覺,那個錯覺升起了痛苦之火,困擾我們的心。

    我清楚地理解了,沒有什麼會死。

    心肯定不死,實際上它越來越凸顯出來。

    我們越是徹底探索四元素,解析分離出它們的原始屬性,心越明顯地獨立出來。

    那麼死亡在哪裡呢?死的又是什麼呢?四元素----土、水、風、火----它們從來不死。

    那麼心怎麼會死呢?它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有知覺、越來越有洞察力。

    這個根本知覺從來不死,那麼為什麼它怕死呢?因為它自己騙了自己。

    多少劫世以來,它一直欺騙自己,相信死亡的存在;實際上從來沒有什麼會死。

    因此,當痛感在體內升起時,我們必須認識到,它只不過是感受,沒有別的了。

    不要從個人角度定義它,不要假設這是對你發生的事。

    從你出生那天起,身體就有了痛感。

    從母親子宮裡出生時,你經歷了劇痛。

    人只有經歷這番磨難才能出生。

    痛感從那時起就存在了,它是不會回過頭來,改變屬性的。

    身體的痛感總是表現出同樣的基本屬性:升起、暫住、消失;升起、暫住、消失----就這麼多。

    要探索體內升起的痛感,獲得對於它們的如實知見。

    身體只是一類物質形態,你從出生以來就熟悉了它。

    但是,當你相信你就是身體,相信你的身體有痛感時,你就處在痛苦之中。

    身體、痛感、知覺被等同起來,合為一體:你的痛苦的身體。

    身體的痛感來自於某種機體故障。

    它的升起與身體某些方面有關,但它本身卻不是物質現象。

    對於身體和感覺的意識,來自於心----它才是知覺者。

    但是,當這個知覺,錯誤地理解了痛感,擔心起痛的原因和表面上的劇烈程度,就升起了情緒上痛苦。

    痛感不只有痛,還說明你和你的身體哪裡壞了。

    除非你能把這三個獨立的現實分離開來,身體的痛感,總會造成情緒上的苦惱。

    身體只是一種物質現象。

    無論我們對它怎麼看,也不會改變真相的原理。

    身體的真相就是這樣一個物質存在。

    四元素屬性,以某種形式組合起來,構成了被稱為的東西。

    這個身體,被指定為男人女人,還被賦予了個別的名字與社會地位,但本質上它只是色蘊---也就是物質聚集體。

    各個組成部分堆在一起,構成了人體這個獨特的物質現實。

    每個身體結構是那個現實的組成部分。

    四元素可以以許多不同的方式組合。

    在人體中,我們會談到皮膚、血肉、腱骨、等等。

    但是不要因為它們名字不同,就受騙了,以為它們是分開的現實,要把它們看成同一個根本現實----也就是物質聚集體(色蘊)

    感受這個聚集體(受蘊),它們存在於自己的區域。

    它們不是身體的一部分。

    身體也不是感受。

    它在身體的痛感中沒有直接作用。

    色蘊與受蘊這兩種蘊,比起辨憶(想蘊),思維(行蘊)和意識(識蘊)這幾個蘊,要更為顯著,因為後面三種蘊升起後即刻消失因此看見它們要難得多。

    但是感受在消失前,會保持片刻。

    因此受蘊比較明顯,在禪定中容易分離出來。

    痛感升起時,要直接把注意力集中在那裡,努力去瞭解它們的真相。

    要迎頭面對這個挑戰。

    不要轉換注意力避開痛感。

    也要抵制希望痛感消失的誘惑。

    調查的目的,必須是尋求真正的理解。

    而痛感的消解,只是瞭解真相之後的副產品

    不能把它當成主要目標。

    那樣做,在止痛的願望不得實現時,只會成為精神煩惱的更大苦因。

    面對劇痛強自忍耐,也不會成功。

    把注意力單單專注於痛感,而不去觀察身體與心,也不會成功。

    為了獲得正確的結果,這三個因素都必須包括在探索過程中。

    探索必須始終直觀、有目的。

    世尊教導我們,探索的目的,是為了能夠把一切痛苦只看成一種升起、短暫持續、消逝的現象。

    不要牽扯在其中。

    不要把痛苦看成個人的、與自己不可分開的一部分,因為那樣做正是逆著痛感的真相而行。

    那樣做也會破壞探索痛感的技巧、阻止智慧對痛感真相的理解。

    不要憑空給自己造麻煩。

    在觀察痛感的每時每刻時,要看見真相,觀察它的暫時性與消逝性。

    痛感實際上就那麼多。

    你用念住與智慧,把痛感分離出來後,就把注意力轉向心,把感受與內在的知覺相比較,看看它們是不是真的不可分離。

    再轉過來,把心與身體進行同樣的比較,看看它們到底在哪方面相同?要明確地集中於一個目標,在調查某一點時不要走神。

    你就只專注一個方面,比方說,把全副注意力放在痛感上,對它進行分析,直到你理解了它的特點之後,再轉過來觀察心,努力觀察知覺的特點。

    這兩個是不是相同?去比較它們。

    感受與瞭解感受的知覺,是同一件東西嗎?是什麼原因使它們這樣?那麼,身體與心有類似的特點嗎?身體與感受一樣嗎?這三個方面是不是類似到了可以捆作一堆?

    身體是物質,它怎麼會和心相似呢?心智是精神現象,是一種知覺。

    組成身體的物質元素本身沒有知覺,沒有瞭解能力。

    土、水、風、火四元素,什麼也不知,只有精神元素(manodhatu)有知覺。

    既然這樣,心的知覺本性與身體的物質元素,又怎麼能等同起來。

    它們顯然是不同的現實。

    同樣原則也適用於痛感。

    它沒有內在知覺、沒有瞭解能力。

    痛感是自然現象,升起時與身體有關,但它並不瞭解身體的存在,也不瞭解自身的存在。

    痛感依靠身體作為它的物質基礎。

    沒有身體,它們不可能產生。

    但是痛感本身卻沒有什麼物質上的現實。

    人們把隨著身體升起的各種感覺,當成與身體的有關部位不可區分。

    人們本能地把身體與痛感等同起來,於是就好象身體本身在痛。

    我們必須糾正這個本能的反應;糾正的辦法,是探索痛感作為感覺現象的特點,再去探索感到劇痛的那個身體部分的純粹物質特點。

    這樣做的目的是,對某個身體部位,比方說膝關節,要清楚地進行判斷,看它本身是不是表現出痛感的特點。

    它們具有什麼樣的形狀與姿勢?感受並不具有形狀與姿勢。

    它們只是一團無形的感意。

    而身體卻有特定的形狀、有內外顏色,並不因感受而變動。

    它的狀態與痛感升起前一樣。

    物質不可能因為有痛感的改變,因為痛感,作為一個獨立現實,對物質沒有直接影響。

    比方說,膝蓋痛、肌肉痛:膝與肌只是由骨、腱、肉等組成。

    它們本身不是痛。

    儘管兩者處在一起,卻各有各的屬性。

    心同時瞭解這兩個方面,但是由於知覺受到癡迷的蒙蔽,自動假設痛感存在於組成膝蓋的骨、腱、肉上面。

    出於同樣的根本無明,心假定身體的所有方面,都屬於個人存在感的一部分。

    因此痛感也與個人的存在感綁在一起。

    “我的膝痛。

    我有痛苦。

    我不要受苦。

    我要痛感走開。

    ”這個想趕走痛感的欲望是一種雜染,它把身體的感受,轉成情緒上的苦,於是就擴大了不適的程度。

    痛感越強,想驅除痛感的欲望越大,於是就導致更大的精神煩惱。

    這些因素不斷地相互推動。

    因此,由於自己的無明,我們背負起苦的重壓。

    為了把痛感、身體與心看作分離的現實,我們必須從正確的角度觀察各個方面。

    從這個角度去看,三方面自行發展,卻不會彙集成一體。

    平時它們綁在一起,成為自我形象的一部分,不存在獨立觀察的立足點,因此沒有辦法把它們分開。

    只要我們堅持把痛感當成是個人的,就不可能突破這個僵局。

    當五蘊與心融為一體時,我們沒有行動餘地。

    但是,當我們帶著念住與智慧進行探索,在它們之間來回觀察,對每一個方面的特點進行分析、比較時,我們會注意到它們之間有著明確的區別,從而能清楚地看見它們的本質。

    它們各自作為獨立的現實而存在。

    這是一個普遍的原則。

    隨著內心悟透了這個深刻的原則,痛感就開始減少、淡化、消失。

    同時我們意識到,痛感的體驗與抓緊它的自我之間存在著根本關係。

    那個關係立足於心內部,朝外伸展出來,包括了痛感與身體。

    真正對痛的體驗,發自於內心、發自於心中根深蒂固的我執,是這個我執對身體痛感產生了情緒痛苦。

    我們要始終保持完全的知覺,跟著痛感朝內走,尋找它的來源。

    我們把注意力集中于痛感時,所調查的那個痛感就撤退了,逐漸退回到心裡。

    我們一旦毫不含糊地意識到,實際上是心的執取導致我們把痛當成是個人煩惱,那個痛苦就消失了。

    它可能會完全消失,只留下心的知覺。

    或者,痛感的外在現象依然存在,但是由於情緒上的執取已經無效,就不再感覺苦了。

    它是心以外的不同的現實,兩者不再相互作用。

    從那一刻起,心停止了對痛感的抓取,一切聯繫就給切斷了。

    剩下的是心的精髓、也就是知覺,在五蘊之痛中,寧靜不受干擾。

    無論當時痛感有多嚴重,怎麼也不能影響心了。

    一旦智慧清楚地意識到,心與痛感各自真實,這種真實卻相互獨立,兩者就根本不會相互影響了。

    身體只是一堆物質。

    痛苦升起時的身體,與痛苦消失時的身體是同一個。

    痛感並不改變身體本質;身體也不影響痛感本質。

    心瞭解痛感升起、暫住、消失。

    但是心的真正知覺本身,並不象身體和感受那樣升起消失。

    心的知覺是穩定恒常的。

    既然有這樣的理解,痛感無論何等劇烈,對心不會有影響。

    劇痛升起時,你甚至能夠微笑----你能夠微笑!----因為心是獨立的。

    它的知覺不間斷,但是不牽扯到感受之中,因此就不苦。

    這個層次,要通過念住與智慧的精進努力才能達到。

    這個階段,是智慧培養奢摩他。

    並且,由於心已經通過觀察各個方面,獲得了徹底理解,就在那個時候,達到了圓滿的奢摩他。

    心帶著難以描述的大膽與精細聚焦起來。

    這個驚人的知覺,來自於對事物進行窮盡分析之後從中脫離。

    一般情形下,當心依靠奢摩他的力量入定時,它會獲得寂止。

    但是那種奢摩他狀態,不如以智慧的力量獲得的奢摩他那麼精細與深入。

    念住與智慧與雜染進行徒手格鬥,一旦得勝之後獲得的寧靜,每一次會極其壯觀。

    對那些為了透視五蘊真相而修行的人來說,把痛感作為主要觀照對象,這是一條正道。

    這個修法為我打下的基礎,令我在禪定中無所畏懼。

    我清楚不疑地看見,心的知覺永遠不可能消滅。

    即使其它事物遭到毀滅,心卻全然不受影響。

    當我看見心的知覺無所攀緣、獨立存在時,就清楚地理解了這個真相。

    只有那個知覺,帶著驚人的光輝凸顯出來。

    心放下了身體、感受、辨憶、思維、意識,進入它自己清淨的寂止狀態,與五蘊毫無關聯。

    在那個時刻,五蘊的運作根本不再與心有關。

    換句話說,心與五蘊各自獨立存在,這是因為,通過不懈禪修,它們之間的聯繫完全切斷了。

    這個成功,帶來一種奇妙與驚歎的感覺,過去任何經驗不能與它相比。

    心懸掛在安詳的靜止中,許久之後,退回平時的意識狀態。

    退回之後,它同平常一般,與五蘊重新連接起來,然而卻保留了絕對自信,知道方才心達到了一個特殊的寧靜狀態,與五蘊徹底斷除了關係。

    它知道,方才體驗了一個不尋常的精神狀態。

    那樣的確定感是永遠不能抹去的。

    那個體驗帶來的不可動搖的信念,銘刻在我的心裡,因此那些沒有根據、不合理的說法,不再給我帶來困惑了。

    我又回到了先前的奢摩他禪定,這一次帶著更大的決心,而且這個確定感具有的吸引力,使我更加專注。

    心象過去那樣很快集中起來,進入了奢摩他。

    儘管我還未能使心從五蘊的滲透中徹底解脫出來,卻有了大信心,為了證悟佛法的更高層次,繼續用功。

    奢摩他無論多深多連續,它本身並不是目的。

    奢摩他不會終止一切苦。

    但是奢摩他確實構成了一個理想的平臺,從那裡出發,對造苦的雜染髮動全面進攻。

    奢摩他帶來的深度寧靜與專注,是培養智慧的優秀基礎。

    問題是,奢摩他如此寧靜、滿足,行者不小心會沉溺其中。

    我就是這樣,有五年時間,我對奢摩他的寧靜成癮,以至於幾乎相信這個寧靜本身就是涅磐的精髓。

    只有當我的老師阿姜曼迫使我正視這個錯誤觀念時,我才能夠繼續進步,開始修習智慧禪。

    除非應用于智慧的培養,奢摩他可能使行者偏離滅苦之道。

    每個禪修者在精進修持奢摩他的同時,必須瞭解這個陷阱。

    奢摩他在解脫道上的主要功能是,支持與維持智慧的培養。

    它很適合擔當這個任務,因為一個寧靜專注的心,有著全然滿足感,不會去尋找外在刺激。

    那些對於視覺、聲音、味覺、嗅覺、觸覺的想法,不再能影響固守在奢摩他中的知覺。

    它一旦滿足于最好的滋養,不會出去漫遊、遐想。

    現在它徹底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一種有目的的思考、調查、觀照,那些就構成了智慧禪。

    如果心尚未安定下來,如果它還在渴求官感印象,如果它還在追逐念頭和情緒,那麼它的探索永遠不會得到真正的智慧。

    只會導致不得要領的觀念、猜測、與推斷----那是在根據學來的、記憶裡的東西,對現實作出缺乏根據的解釋。

    與其說產生智慧、滅苦,這種沒有目標的思考就成了苦因。

    因為這種銳利而內向的專注,與智慧的探索與觀照如此互補,世尊教導我們,首先培養奢摩他。

    有了一個不受周邊想法與情緒影響的心,就能不受猜測、推斷的干擾,把注意力放在觀察知覺領域升起的現象上,放在對它們的真相進行的調查上。

    這個原則很重要。

    這樣的探索就可以帶著流暢與技巧順利進行。

    這才是真正智慧所具有的本質:探索、觀照、理解,但是不受猜想的干擾與誤導。

    智慧的修持從觀身體開始,那是自我的身份中最粗糙、最明顯的部分。

    修持的目的,是看穿它真正的本質。

    我們的身體,真如我們一直假定的那樣,屬於自己、並且很有魅力嗎?為了測試這個假設,我們必須徹底調查身體,在心裡把它拆解成各個組成部分,一段一段、一塊一塊地進行。

    我們必須對自己如此熟悉的身體,從各個不同角度去探索真相。

    開始是頭髮、體毛、指甲、牙齒、皮膚,然後來到肌肉、血液、腱腔、骨,接著一個一個地解剖內部器官,直到整個身體完全剖解開來。

    要對這堆拆開的部件進行分析,對它的本質獲得清楚的理解。

    如果你覺得觀自己的身體比較困難,那麼開始時可以在心裡解剖他人的身體。

    選一個外在身體,比方說異性身體,儘量觀想它的每個部分、每個器官,問自己:哪個部分真正有吸引力?哪個部分實在有誘惑力?把頭髮堆成一堆、指甲與牙齒放成另一堆、皮膚、腱、骨也放成一堆。

    哪一堆值得成為你的欲望目標?要仔細檢查它們,帶著徹底的誠實來回答。

    把皮膚剝下來,放在你的面前。

    這一堆組織,這一層覆蓋著血肉與內臟的表皮,美在哪裡?這些不同部位加起來,成為一個人嗎?一旦皮膚剝除了,我們能找到人體的哪個部位,值得讚美呢?男人女人,都一樣。

    人體內部沒有一絲一毫的美。

    它就是一袋子血肉白骨,卻有法子騙得世上每個人,對它產生欲望。

    智慧的責任,是揭露那個騙局。

    要仔細檢查表皮。

    表皮正是那個大騙子。

    因為它包裹整個人體,我們總是看見這個部分。

    但是它裡面裹著什麼?它裹著動物的肌肉、體液、油脂。

    它裹著筋骨。

    它裹著肝、腎、胃、腸、一切內臟。

    從來不會有人覺得內臟是值得貪愛、值得帶著愛欲與渴望來欣賞的東西。

    要深入探索、不畏懼不猶豫,智慧會明明白白地揭示身體的真相。

    不要被那層掉著皮屑的組織、被那層薄薄的面紗給騙了。

    把它剝下來,看看下面是什麼。

    這就是智慧的修持。

    為了讓自己真正看見實相,準確清楚、沒有懷疑餘地,你必須堅持不懈、勤奮不止。

    這個修持只做一兩次、或者偶爾做幾次,不足以帶來有決定性的結果。

    你對待這個修法,必須把它當成畢生的工作,就好象除了你當下正在進行的分析,世上的一切無關緊要。

    不要考慮時間、不要考慮地點、不要考慮舒適輕鬆。

    不管花多久、做起來多困難,你必須不屈不撓堅持觀,直到任何懷疑與不確定感徹底消失。

    觀身體(bodycontemplation)必須佔據你的每個呼吸、每個念頭、每個動作,直到心被它們完全飽和。

    假如不能全心全意,就不會對真相產生直觀的洞見。

    全神貫注觀身體時,每觀一個部位,都會給念住與智慧之火添加燃料。

    念住與智慧於是就彙聚成大火,在審查與探索真相時,帶著火的強力,把人體一段一段、一部分一部分燒毀。

    這就是tapadhamma(法火?)的意義。

    需要集中觀察的身體部位,是那些抓住你的注意力、你感到最受吸引的部位。

    要把它們當作磨刀石來磨練智慧。

    把這些部位暴露出來、拆解開來、直到它們內在可厭可惡的本性揭示出來。

    不淨觀(asubha)是為了對人體的不淨本質,獲得洞見。

    這才是身體的自然狀態:它在本質上又臭又可厭。

    基本上,整個人身是一具發臭的活屍體,一個充滿惡臭、呼吸著的糞池。

    是薄紙般的一層表皮,使這一整堆物質看上去漂亮。

    它把可厭的本質隱藏起來,我們都受這個外表包裝的欺騙。

    只要把表皮除去,就能揭露出身體的真相。

    與血肉內臟相比,表皮顯得很有魅力。

    但是,要更加仔細地檢查它。

    皮膚帶著皮屑、裂紋、皺紋;它分泌汗水、油脂、臭味。

    我們得每天擦洗才能保持乾淨。

    那又有什麼吸引力呢?而且皮膚與皮下血肉緊密結合,因此脫不開體內的不淨本質。

    智慧探索越深,身體越可厭。

    從皮到骨,不存在一丁點吸引力。

    不淨觀正確地做起來,是全神貫注、不休不止的精神活動,因此,心到後來會開始疲勞。

    那時就適合停下來,休息一下。

    做全身不淨觀的行者在休息時,就要回到已經花了大量功夫培養與維護起來的奢摩他,重新進入奢摩他的寧靜與專注裡,那裡不會有思想、形象出來打擾,心停留在徹底的寧靜之中。

    以智慧進行思考與探索的重任,暫時給放在一邊,讓心徹底放鬆,懸掛在寧靜中。

    一旦心從奢摩他中得到了滿足,會自行退出,感到振奮、清新,準備再次作觀。

    就這樣,奢摩他支持智慧的工作,使它更熟練、更銳利。

    從奢摩他中退出之後,對身體的探索重新開始。

    每一次你帶著念住與智慧探索,應該在當下進行。

    為了效果圓滿,每次重新調查應該是新鮮、即興的。

    不要照抄過去的觀法。

    要始終保持一種直接感,獨獨關注於當下;忘掉你已經學過的,忘掉上次你進入體內發生的情形,你就只把注意力完完全全放在當下,只從這個角度進行調查。

    這就是保持念住的終極意義。

    念住把心固定在當下,讓智慧敏銳地聚焦。

    學會的經驗儲存在記憶裡,因此應當放在一邊;否則記憶會偽裝成智慧。

    這是當下在模仿過去。

    假如允許記憶替代當下的直接感,那麼真正的智慧就不會升起。

    因此修持中要謹防這樣的傾向。

    要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探索、分析身體的真相,你的智慧能設計出多少角度,就用多少角度觀,直到你熟練觀照了身體的每一個側面。

    這個修持達到真正有所精專時,會產生敏銳清晰的洞見。

    行者觀人體的方式有了轉變,直接穿透了身體的存在本質。

    可以達到這樣一個精專水準,你一看某人,他們的身體立刻分解開來。

    當智慧徹底掌握了這個方法時,我們看某人站著的地方,只看見血肉、腱腔、白骨。

    整個身體顯現的只是一團粘性、紅色的原生組織。

    皮膚一閃而就消失了,智慧迅速穿透身體的內在空間。

    無論是男是女,一般人認為如此有吸引力的皮膚,根本就給忽略了。

    智慧立刻透視內部,那裡有一團厭惡可憎的器官,各個腔道充滿體液。

    智慧能夠完全清晰地看穿人體真相。

    身體的吸引力完全消失了。

    那麼有什麼值得喜愛呢?有什麼值得色欲去追求呢?身體的什麼地方值得執取呢?這一堆生肉裡,人在哪裡呢?關於身體,雜染編織了一張欺騙之網,以美麗的感覺欺騙我們,以欲望的念頭刺激我們。

    真相是,這個欲望的物件是假的,完全是個騙局。

    因為實際上,通過智慧看清楚時,身體的真相會排除欲望。

    幻相在智慧之光下暴露時,人體會以血淋淋的的細節出現在面前,這副景象令人震驚。

    看得一清二楚之後,心立刻從那裡退離。

    成功的關鍵在於堅持不懈。

    帶著念住與智慧投身這個工作時,要始終勤奮、警醒。

    不要滿足于部分成功。

    每一次你觀身體,要一直觀到底,達到邏輯終點;接著很快在心裡重新建立一個身體形象,重新開始觀。

    你越來越深地鑽到身體內部,各個部位會逐漸地在你的眼前分解、散開、跌落。

    要專心致志地觀想身體的分解腐爛過程。

    對每一個細節要有念住,把你的智慧集中在全世界人如此癡迷的這個形體,集中在它的不穩定與無常本質上。

    讓你的直觀智慧啟動腐爛過程,看看會發生什麼。

    這就是不淨觀的下一步。

    要跟著身體腐壞、分解、回歸原始元素的這個自然降解過程去觀。

    腐壞與毀滅,是一切有機生命的天性。

    到最後,一切物質回歸為組成元素,那些元素又四處散開。

    要讓智慧起到摧毀作用,要在心目中觀想腐壞與分解過程。

    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血、肉、與其它軟組織的分解上,看著它慢慢地分解,一直到除了散亂的白骨,什麼也不剩。

    然後重新構造出身體,再次開始探索。

    每一次讓直觀智慧把身體破壞成廢渣,再在想像中把它恢復原型,然後重新觀。

    這個修持過程是一種強力思維訓練,需要高度技巧與精神毅力。

    花的功夫越大,成果越大。

    智慧越精練,心越明亮、越清晰、越有力。

    心的清晰與力量是無限的,它的速度與靈活是驚人的。

    在這個階段,行者有一種深刻的急迫感,因為他們意識到執取於人身所帶的危害,他們清楚地看見了隱藏的危險。

    過去他們執著於身體,當它有超級價值、有欣賞、審美價值,如今只看見了一堆腐爛的白骨;於是感到徹底厭離。

    通過智慧的力量,一具死亡腐爛的人體,和一個活生生呼吸著的人合為一體,也就是一具同樣的屍體。

    兩者之間沒有一絲一毫不同。

    你必須反復探索、訓練心智,直到能夠純熟運用智慧。

    要避免任何形式的推測與猜想。

    不要讓應該做什麼、結果也許意味著什麼那樣的想法來干擾探索。

    就把注意力集中在智慧所揭示的真相上,讓真理自己說話。

    智慧會瞭解正確的道路,會清楚地理解它揭示的真相。

    當智慧確信對身體每個部位有了完全的瞭解,自然就會從那些部位的執取中解脫出來。

    無論它的探索有多專注,一旦真相確鑿無疑地顯現出來,心會感到徹底滿足。

    當身體某個側面的真相揭示後,那裡就無可探索了。

    接下來心就去檢查另一個側面、接下來下一個側面、直到所有疑惑完全消解。

    要把注意力集中於當下,越來越深入地探索身體內在本質,這需要保持高度的知覺,訓練強度極其耗費精力。

    疲倦時,有經驗的行者會有直覺,知道什麼時候該把心停駐於奢摩他。

    於是就把調查的所有部分放下來,集中于單一目標。

    卸下重負後,他們進入涼爽、穩定、清新、寧靜的奢摩他裡。

    奢摩他在這個意義上是完全不同的修持。

    心的知覺在禪定中寧靜地休息,沒有任何念頭出來干擾。

    心進入了徹底靜止中,身體與外界暫時就從知覺裡消失了。

    心一旦獲得滿足,會自行回歸常態。

    好比一個人飽餐一頓,休息一陣,心與念住煥然一新,補充了能量後,回頭重新工作。

    把奢摩他放在一邊,帶著有目標的決心,重新進行智慧修持。

    在這個意義上,奢摩他對於智慧禪是一種傑出的補充。

    觀想身體是很重要的。

    我們的大多數貪欲,與身體綁在一起。

    環顧四周,我們看見這個世界受色欲的控制,瘋狂崇拜肉體。

    作為行者,我們必須面對自身色欲的挑戰,這種色欲來自於追求感官滿足的渴望,它根深蒂固。

    在禪修中,這個雜染是妨礙進步的最大障礙。

    我們的不淨觀越深修,這個現象越明顯。

    心的拉扯力和控制力當中,沒有別的雜染比色欲更強了。

    由於這股渴望的根源在於肉體,如果把它的實相暴露出來,會使心慢慢放鬆對肉體契而不舍的執取。

    不淨觀是治療色欲的最佳良方。

    不淨觀修習的成功度,以內心性欲望的減少度衡量。

    智慧一步一步揭開身體的真相,從而切斷這個根深蒂固的執取。

    這樣,心會越來越自由、開放。

    行者必須親身體證,才能充分理解這個狀態的重要意義。

    由我來形容,效果適得其反,只會產生無謂的推測。

    這些結果只在行者心中升起,其獨特性與那人的個性、氣質有關。

    你就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修習上,讓結果自然產生。

    它們出現時,你自己知道,一清二楚、不容否認。

    這是一個自然法則。

    等到不淨觀修到這個階段,邏輯與結論,完全與智慧契合,他就會徹底沉浸在探索之中,白天黑夜地觀,這是很不尋常的。

    智慧在身體中如此快速、靈活地移動,在觀照技巧上顯示出如此的創意,在身體每一個部位、每一個側面不屈不撓、轉進轉出,深入每個角落探索真相。

    修行的這個階段,智慧開始自動顯現,成了習慣。

    由於它如此迅速與透徹,因此能抓住哪怕最精細的雜染,克服那些最頑固的雜染。

    智慧在這個層次極其大膽、敢於探險。

    如山洪沖下狹窄的山谷,沒有什麼能阻擋它的進程。

    每一次雜染表現出渴愛與執取,智慧就爆發出來,迎接挑戰。

    因為敵人如此頑固,智慧與色欲的爭鬥,就像是全面戰爭。

    因為這個原因,只有果敢、不妥協的策略才能成功。

    行者會直覺地知道,只有一種正確的行動,那就是全力以赴地作戰。

    智慧開始掌握不淨觀時,會不斷修正探索技巧,不受雜染欺騙。

    智慧力求比雜染先走一步,不斷尋找新的起點、調整技巧:有時它轉換側重點,有時又作細微的技巧變化。

    在技巧越來越熟練時,會到達一個時刻,他對自己和他人的身體執取,似乎完全消失了。

    但實際上,還存在一些執取的殘餘;只是躲藏起來了。

    還不曾徹底消滅。

    要小心記住這一點。

    也許你感到已經消滅了,但實際上,是在不淨觀的力量之下躲得看不見而已。

    因此不要自滿。

    要繼續增強你的裝備----也就是念住、智慧、勤奮----去面臨挑戰。

    把這整個一堆身體部件放在你的面前,集中注意力觀。

    這是你的身體。

    它會發生什麼呢?如今智慧這般迅速、果決,不用多久,它就會在眼前分解、散落。

    無論是自己還是別人的身體,每一次你把身體在面前攤開,智慧馬上開始分解、摧毀它。

    現在這個動作已經成了習慣。

    到最後,當智慧在洞察身體不淨本質的核心方面達到了最大的熟練程度,你必須把這整個可憎的血肉白骨堆放在面前,問自己:這個厭惡感從那裡發出?這個厭惡感的真正來源是什麼?把注意力集中在這個可厭的身體形象上,看看會發生什麼。

    你現在快要觸及問題的真相了。

    在不淨觀的這個關鍵階段,你必須讓智慧打碎身體、毀滅身體。

    把可憎的形象固定在心裡,密切注意厭惡感的任何動態。

    你已經激發出一種厭惡感,那個感覺是怎麼產生的?它從哪裡來?是誰、是什麼,在認為血肉白骨是可憎的?它們就是它們,依著自己的本性存在。

    是誰看見了之後構造出厭惡感來?把注意力放在這些問題上。

    這個厭惡感會去那裡?無論它去那裡,要準備好跟著它。

    不淨觀的決定性階段到來了。

    在這個時刻,色欲之根將會給徹底拔除。

    你全神貫注地看著不淨身體激起的厭惡感時,面前的可厭形象會逐漸朝內收縮,直到它完全攝入內心。

    不用促使,它自己會退回心裡,回到它的發源地。

    在這個不淨觀的決定性時刻,對於色欲這個雜染,和它的主要目標也就是身體,這兩者之間的關係,會出現一個最終決斷。

    當心的知覺全神貫注地觀這個厭惡感、使它朝內走時,會突然產生一個深刻的領悟:是心本身產生了厭惡感,是心本身產生了吸引感;是心自己創造了醜,是心自己創造了美。

    這些素質在外在的物質世界中並不存在。

    心只不過把這些特點投射到了它所感知的事物上,接著欺騙自己,讓自己相信它們是美是醜、可愛或者討厭。

    實際上,心一直在描繪著複雜的圖畫----那些有關自己和外在世界的畫面。

    接著它就為自己虛構的幻象所傾倒,以為那是真的。

    在這個時刻,行者確定無疑地理解了真相:是心在製造厭惡感與吸引感。

    過去調查的焦點--那堆血肉白骨,本身並沒有什麼內在的可憎感。

    人體本身,既不可憎也不可愛。

    是心製造出這些情緒,投射到我們面前的形象上。

    一旦智慧清楚地看穿了這個欺騙,心立刻放下一切外在事物的美醜感,轉身向內走,專注於那些觀念的來源。

    心本身是製造欺騙的罪犯,又是受害者;既是騙子,也是受騙者。

    只有心,而不是其它什麼,在描繪著美與醜的圖畫。

    因此,行者作觀的那個不淨形象,過去一直給當成獨立、外在的形象,如今被吸攝到心裡,在那裡它與心造的厭惡感匯合起來。

    這兩者實際上是一回事。

    等到意識到這一點時,心放下了外在形色,這樣做時,就放下了色欲。

    色欲的根源在於對人體的感知。

    當這些感知的真相暴露出來後,它們的可信度徹底動搖了;我們所瞭解的外界倒塌了,我們的執取自動停止了。

    色欲這個雜染,亙古以來駕馭著心,誘使心抓緊重生、從而不斷經歷死亡,就這樣走過了多少劫世----這個暗藏的執取,如今無可奈何了。

    心如今超越了它的影響力。

    它現在自由了。

    請把這個解釋當作一個嚮導,只是指出方向,不要把它當成課程,一字不漏背下。

    我總是不願講得太詳細,恐怕弟子們把我的話逐字奉行,這樣會使他們對必須探索的真相本質造成偏見。

    我的話,只作參考,不會使你覺悟。

    只有念住的知覺,堅定地停駐於當下,才能直接指向真理。

    永遠不要對真理有先入之見。

    不要對禪修作猜測與理論化。

    也不要因為讀了這個開示,就誤以為你獲得了知見、理解了身與心的真相。

    只有以念住指導下的直觀洞見、以智慧進行探索的勤奮修持,才能夠穿透真相。

    在這個修行階段,觀身體已經完全成為內在的一部分,性吸引力已經摧毀。

    為了走下一步,你必須用帶你走到這一步的禪定技巧,來進行練習。

    這裡的目標是,訓練念住與智慧,使它們在對付極其隱秘、極其精細的思維現象時,更快、更敏銳、更精確。

    把身體的可厭形象如往常那樣放在跟前,看著它縮回心中。

    然後把那個身體再放到跟前,重新開始,仔細觀察那個形象怎樣融入心智。

    重複這樣地練習,直到心做的很熟練了。

    一旦熟練起來,心一注意那個形象,它就退卻、融入內在知覺。

    達到清楚地理解色欲產生的基本原理這個階段後,下一步是用這個純粹的觀想練習來訓練心智。

    色欲不再成為問題,它已經永遠切斷了。

    它再也沒有辦法象過去那樣地再現了。

    但是,儘管大部分已經消除,它還沒有徹底消滅。

    還有一小部分:如同雜質、鏽跡,粘在心上。

    在這個階段,感知的外在形象與心的內在形象已經完全融合,我們可以說起碼百分之五十的不淨觀已經完成了。

    修持中最難那一步已經達成。

    感官欲望的精細部分,必須通過上面提到的訓練方法逐漸除滅。

    要不屈不撓地觀想、吸收那個不淨形象,使過程更為精細,這樣來提高智慧的技巧。

    隨著智慧熟練起來,越來越多百分比的色欲會給摧毀。

    智慧的步伐加快,那些形象的退卻速度也越來越快。

    最後是,他一集中注意力,形象就閃入內心,融合、消逝。

    隨著不斷的修習,這個過程會越來越快。

    技巧達到最高時,形象一出現就消失了。

    這個探索技巧對於最後階段的進步有著關鍵作用,那個時候,不淨形象徹底退離。

    不久所有剩餘部分都會給摧毀。

    行者一旦達到這個境界,一旦看透了美醜的真正來源,色欲就再不能抬頭了。

    它對心的控制已經打破,這個過程是不可逆轉的。

    儘管如此,還需要作進一步努力,摧毀一切感官欲望的痕跡。

    這個任務很費時間。

    探索過程很複雜,這時候,身體形象飛快地一次次升起、消失,看起來有點紛亂。

    需要最精進的努力,才能把色欲的最後一點殘餘給拔除。

    但是這個階段,行者直覺地知道該怎麼做。

    因此,這個觀照過程不需要他人提示,會很快培養起自己的速度。

    念住與智慧已經成了習慣,它們帶著超乎尋常的速度與靈活一起工作。

    這些觀照達到頂峰時,身體形象一出現,立刻消失。

    這些形象,無論是不是融入內心,知覺只瞭解它的出現與消失。

    出現、消失發生得如此之快,是內在還是外在的感知,已經不再重要了。

    到最後,那些形象在知覺裡一顯一滅、一開一關,速度之快,身體的形象已不能維持下去。

    每次消失之後,心會體驗到一種深刻的空性,形的空性、色的空性。

    有一個極其精細的知覺在心裡凸顯出來。

    隨著每個新的形象閃現又消失,心越來越深刻地體會著那個空性。

    在這個階段,由於心的知覺有著既精細又突出的力量,它起著主導作用。

    最後,心造的形象完全消失了,只有空性保留著。

    在這個空性之中,心的根本知覺獨立存在,不可比擬。

    隨著心停止創造一切身體形象,色欲徹底滅除了。

    觀身體的修持完成了。

    行者最後意識到,一切形色具有內在的空性----個體是空的,美醜之類的分別是空的,他於是就看見了色欲的巨大危害。

    這個毀滅性的雜染到處散佈流毒。

    它腐化人際關係,造成世界動盪,扭曲人們的思想與情感,產生焦躁不安感、永不滿足感。

    沒有其它事物對人們的生活,有如此不安定的影響了。

    它的摧毀力,是舉世最強的。

    色欲徹底除滅之後,整個世界看上去就是空的了。

    是色欲在煽風點火,毀壞人心、破壞社會,這時候,它的力量就消失、埋葬了。

    色欲之火永遠熄滅----不再折磨心。

    色欲克服之後,涅磐在望、不久可得。

    色欲蒙蔽了一切,使我們看不見真理的各個方面。

    因此,色欲徹底摧毀之後,不再有障礙,我們看見了正道、正果、涅磐----如今可望達到了。

    總結起來說,色欲在心的據點給摧毀之後,就證得了不還果。

    不還者必須以達到這一步的同樣方法繼續修習,發展完善這些方法,直到身體形態不再出現於心裡。

    心造形象,然後為自造之物所騙。

    一個完全成就的不還者對這點沒有一絲一毫疑問。

    人身、與人們相信它所代表的一切,只是心在欺騙自己。

    身體是一堆物質、一團自然元素。

    它不是一個人;它既不可喜也不可憎。

    它就是它,存在于自己的天然狀態。

    心製造騙局,我們就受這個錯誤感知的欺騙。

    人類的一切官感,只不過是心的知覺為了自己的目的所造。

    心的知覺遍及全身。

    這個遍及全身的意識,完全是心本身的體現。

    組成身體的物質元素並沒有意識:它們沒有內在知覺、不存在知覺。

    與身體相關的知覺與意識感,完全與心和它的呈現有關。

    眼、耳、鼻,通過心的知覺,獲得感受能力。

    這些感官,只是產生感覺的途徑。

    它們本身不存在有意識的知覺。

    我們一般相信,眼睛能看見。

    一旦完全瞭解身體的真相,就會知道,眼球只是一團組織。

    流過眼部的意識,才是真正看見和瞭解視覺物件的東西。

    我們的視覺器官,與路邊死去動物的眼球沒有什麼不同。

    肉眼本身沒有自己的價值,它基本上沒有活性。

    對這一點要有毫不含糊的瞭解。

    那麼身體怎麼可能是自我呢?它怎麼能屬於自己呢?這是完全不合自然規律的。

    當滲透在身體各處的流動意識,給收回、集中起來,進入深度奢摩他時,就可以清楚地看見這個原理了。

    那時候整個身體的存在,就只是一堆物質,象塊木頭、樹樁。

    當心從奢摩他中退出時,意識回到體內、散佈開來,滲透每個肢體、每個部位。

    是心,而不是身體,才有知覺、有能力瞭解。

    這個階段的行者,在日常清醒的意識狀態下,心對自己完全有知覺,這個知覺知道,心與知覺是同一個無始無終的精髓,物質元素本身毫無知覺。

    奢摩他狀態下,身體會從知覺中消失,但是知覺本身永遠不會消失。

    實際上,這是一個不可更改的自然法則。

    但是,雜染入侵心智時,抓住一切,把它們當成自我----是我、我的----於是就把心的內在知覺與心所操縱的那些官感混淆起來。

    雜染的本質就是這樣。

    智慧則正好相反:它清楚地瞭解身體的真相,糾正這個誤解。

    雜染總在抓緊身體,讓人們相信,身體是自我的一個特別組成部分。

    智慧則把人身看成只是一堆普通物質,因此就捨棄了個人對它的一切執取。

    比如,大腦是一堆物質。

    大腦只是人類意識使用的工具。

    當心進入深度的寧靜和專注狀態時,平時散佈在全身的知覺同時從身體各處收斂起來,會聚在胸前這個中央地點。

    知覺在那裡明顯呈現出來。

    知覺並不從大腦釋放出來。

    儘管記憶與學習功能的產生與大腦有關,對真相的直接知見卻不是。

    從奢摩他的最初階段開始,一步一步,修行的進步正是在心裡獲得體驗和瞭解。

    這是真相存在的地方,正確修持的行者每走一步都瞭解這一點。

    理解一切事物的實相時,大腦並不參與,它一點沒有用。

    寧靜而光亮的心的屬性,在那裡得到體驗。

    它們從那一點明顯地放射出來。

    心的所有複雜的側面,從最粗糙到最精細,都在這個中心點清楚地得到體驗。

    一切外在的影響在心中徹底滅除時,是在那裡完全終止。

    心的內部,想蘊與行蘊是主要的欺騙者。

    對於不還果者,從他們觀身體的後續階段開始,這些個人的心理因素成為修持的中心目標。

    身體因素不再是問題了,不還果者的全副注意力自動轉向心理因素:感情、記憶、思想、意識。

    在這些當中,行蘊與想蘊的功能特別重要。

    它們升起來,不停地相互作用,形成思維印象,並且塗上各種意義的色彩。

    檢查它們時,要用同樣的調查原理,但是觀的目標不是身體形象,而是心理過程本身。

    智慧密切觀察著行蘊與想蘊怎樣升起、怎樣消失,升起、消失,出現、不見,成為一連串無窮無盡的心理活動。

    一個念頭升起,馬上從知覺中消失。

    無論性質如何,結果一樣:一個念頭持續片刻,之後消失。

    智慧進行探索時就鑽進去,專看心理過程,直接穿透心的知覺本性。

    它緊跟著每一個想法、每一個細微念頭的升起與消失,接著注意下一個升起的念頭。

    這個工作很費神、很吃力,要求白天黑夜、每時每刻毫不分心。

    但是這個階段,時間、空間已經無關緊要了。

    這個內在探索很有可能持續不斷地進行幾個星期或者幾個月,念住與智慧一直在觀察著不斷流動的心理現象。

    這個工作極其耗費精力。

    智慧不屈不撓地審查著心理活動的每一個側面,白天黑夜不停地工作。

    在它調查心理過程時,也利用想蘊和行蘊,來質疑、探索心的運作,獲得對真相的洞見。

    這是為了修持正道(magga)而作的思考,是智慧揭示真相的工具。

    這樣的思考並非為了耽於思考本身,因為那是苦因。

    同樣,由於探索的高度專注,心會疲勞;過了許多小時的專注工作,總會開始困鈍、遲緩。

    產生這樣的情形時,必須休息一下。

    這個階段,心比任何時候都需要定期在奢摩他中休憩。

    但是因為奢摩他裡安詳、寧靜的經驗,與智慧禪中獲得的驚人成果相比,顯得蒼白,行者常常不願意去奢摩他。

    心處於一個多動的高度知覺狀態下,從那個角度看,奢摩他狀態似乎太浪費、太停滯。

    但實際上,奢摩他是智慧禪根本不可缺少的互補。

    因此,必須把心引入奢摩他,如果有必要,就迫使它放下當前的探索,把注意力集中到寧靜、安詳、完全收斂的精神狀態。

    它可以在那裡休息,直到完全恢復,再回到智慧的解脫工作中來。

    一旦心從那個不動的奢摩他中退出,立刻躍起行動。

    好比馬在磨著嚼子,心急不可耐地回到它的主要工作,也就是拔除、摧毀一切精神雜染。

    但是要小心,不要讓心在智慧禪的道路上走得太匆忙,不作一點放鬆休息。

    探索過度,是一種形式的苦因(samudaya),它會侵入內心、使它淪陷於行蘊的影響之下。

    智慧用來思考、分析心的那些才能,本身具有動態、而且缺乏節制。

    有時侯必須控制它們,在內在的工作和休息之間保持合理的平衡。

    修持的這個階段,智慧會自動全力以赴地工作。

    應該休息時,要用同樣的專注進入奢摩他。

    這就是作為正道、正果、涅磐的中道。

    在這個階段,心與名蘊(n?makhandhas,想,行,識這三個心理方面的蘊)之間的關係,成為探索的焦點。

    心是我們存在的根本知覺。

    它是由清淨、簡單的知覺構成:心只是(對發生的事)有知覺。

    善事與惡事,隨之而來的評判性意識,是心態。

    有時候,心的活動可以表現為念住,其它時候,可以表現為智慧。

    但是真正的心根本不表現出任何動態、不呈現任何狀態。

    它只是有知覺。

    心中升起的動態,比方說,善與惡、喜與苦、毀與譽,都是從心中流出的意識狀態。

    既然它們代表的心態,在本質上不停地升起與消失,這種意識總是不穩定、不可靠的。

    以這樣的方式來理解,想蘊、行蘊、識蘊,都是心態。

    這些狀態製造了我們稱為名蘊(namakhandhas)的意識流現象。

    通過與感受、回憶、思想、與意識之間的相互作用,概念與形象在心中升起。

    對它們有知覺的是心。

    色欲這類雜染,在影響、操縱、塗染著那個知覺。

    只要心在色欲的控制下,相信這個內在的形象是真的、有實質的,就會產生貪與嗔。

    形色內在化後,被感知為善、惡、美好、醜惡,因而受到珍愛或鄙視,心的視點於是分駐在這兩個極端。

    它受到欺騙,認同於世界的二元性和不穩定性。

    心的知覺並不升起、消失,但是它會模仿那些具有升起、消失特點的現象,比如雜染與五蘊。

    智慧最終看穿了騙局,儘管那些現象在五蘊的範疇裡繼續升起、消失,心卻不再攀緣它們。

    心對於那些現象,呈現出了空性。

    從我們出生到現在,每時每刻,五蘊不停地升起、落下。

    它們本身沒有什麼實質,根本不可能找到什麼實質。

    心對這些現象作出注解,給它們加上個人現實的假像。

    心把它們當成了自我的實質、當成個人財產來抓緊。

    這種誤解造作出一個自我形象,它成了比山還重的負擔,心在其中背著這個重負,一無所獲。

    自我欺騙下形成的錯誤執取,唯一的酬報就是苦。

    等到心在調查這些現象時,能以敏銳、深刻的智慧觀照清楚了,就會把身體理解成一種自然現象,它在自身的物質領域內具有真實性。

    身體不屬於自我的一部分,因此不再成為執取的目標。

    身體的感受,也就是體中產生的苦感、樂感、不苦不樂感,很清楚是真實的,但只是它們所在的特定領域內的真實。

    它們也被捨棄了。

    但是心還不能看穿那些只在心內產生的細微感受。

    因此心理和情緒感受,也就是只在心裡產生的那些苦、樂、不苦不樂感,是心繼續感興趣的現象。

    儘管現在心還不瞭解它們,這些微妙的感受會不停地提醒、督促著心,去作進一步調查。

    思考與想像的源泉,整體上稱為行蘊。

    每一個想法、每一個細微的念頭,會在心中產生波紋、然後停止。

    這些思維波動(行蘊)本身沒有什麼特別意義,只是在知覺中閃現片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有當想蘊把它們拿起來時,它們才成為具有特殊意義與內涵的思想與觀念。

    想蘊是記憶、認知和銓解的聚集體。

    想蘊拿起一個思緒片段,進行解釋、放大,假定它們具有某種意義、把它們變成一件事。

    行蘊於是再對這些事作不停的、散亂的思考。

    然而想蘊是主要肇事者。

    行蘊一閃現,想蘊立刻抓住它,定義它是這個那個的存在,把一切攪動起來。

    這兩個是導致一切麻煩的精神聚集體()

    它們在一起發明幸福與悲傷的故事,接著把故事解釋成與自我有關的現實。

    想蘊依靠記憶,辨認知覺中升起的一切,給它們下定義、為它們賦予意義。

    行蘊的升起與消失,有著明確的開始與結束點,就象閃電、瑩火蟲那樣一閃一滅。

    仔細觀察起來,想蘊比行蘊要精細得多。

    行蘊沖進知覺,它們是思想的建造磚石。

    另一方面,想蘊體驗起來卻不象行蘊那樣閃現。

    當心徹底靜止時,蘊比較安靜,我們可以清楚地感知每一個蘊的升起形式。

    想蘊漸漸地傳播,如同墨蹟在吸水紙上穿移,慢慢地擴大、滲透心智,直到形成一個心理圖像。

    不斷升起的行蘊,於是跟著想蘊,對著它造成一幅圖像,或者造出一個故事,那些東西就自己活了起來。

    開始是由想蘊辨認、銓解行蘊的波紋,把它們塑造成一個可辨認的形象,行蘊接下來不停地加以詳盡發揮,於是這個那個的想法就產生了。

    這兩個心理因素是自然現象。

    它們自發升起,然而直接瞭解它們的知覺,卻是不同的。

    到現在,心已經重複地、不停地、不屈不撓地探索了五蘊,培養了專精。

    通過智慧的觀照,我們首先捨棄了色蘊。

    在探索的初始階段,智慧在看穿、放下其它蘊之前,會先看穿色蘊。

    接下來,心會以同樣方式,逐漸地捨棄對感受、辯憶、思想、和意識這四蘊的執取。

    簡單地說,當智慧看穿了個人思維的各個組成部分時,就會捨棄,在看穿之前,會緊抓不放。

    智慧一旦完全看透,心會捨棄一切,意識到蘊只是心內的波紋,沒有真正的實質。

    思緒無論好壞,一樣升起、停止。

    無論它們怎樣在心中出現,只是想蘊與行蘊創造的堆積體,會很快消失。

    沒有例外。

    想法的存在不會超過一瞬。

    念頭本身缺乏持久性,缺乏真正的實質和意義,因此不能信任它們。

    那麼,是什麼不停地為我們提供這些想法呢?是什麼不停地製造它們呢?這一刻,有一個想法冒出來,下一刻又有另一個想法,永遠在欺騙自己。

    它們來自視覺、聲音、味感、嗅感、和觸感:它們來自感受、記憶、思維和意識。

    我們對自己的感知理所當然地接受,不停地繼續這個騙局,直到它成了一把火,在我們的心裡燃燒。

    心正是被這些因素、這些心的習慣所污染。

    探索的目的是為了拔除這些因素。

    它們拔除之後,心的真正本性就顯示出來。

    我們看見,當心不出去涉入客體時,它就保持著自然的寧靜與光亮,如經中所說:"比丘們,原始的心本是明亮清淨的,但是,當雜染穿過、與心混合時,就受了污染。

    "原始的心是明亮的心。

    這句話指的是在一次次輪回中遊蕩的那個心的原始本性。

    可以用初生嬰兒的心作比方,它尚不發達,不能完全理解感官對象。

    它並不是指那個已經超越重生、絕對清淨的心的本性。

    隨著我們一個階段一個階段、徹底地探索心,過去四處遊蕩的雜染元素會聚集起來,形成一個單一的亮點,與內心的自然光亮匯合起來。

    這個光亮如此壯觀、如此迷人,就連大念住、大智慧那樣傑出的心理素質,起先都會在它的迷咒下受騙。

    這是一個全新的經驗,過去從來不曾經歷過。

    它如此不同凡響、令人起敬,那個時候似乎沒有什麼可以與它相比。

    怎麼會不受迷惑呢?它一直就是絕對的君主,在不可盡數的劫世裡統治著三界。

    這個光亮點,把心控制住了,遠古以來就在指揮著心。

    只要心缺乏讓自己從這個力量中解脫出來的大念住與大智慧,這個光亮點會繼續迷惑心,迫使它隨著這個精細的雜染去造業,然後經受無數次不同域界的重生。

    根本上,正是這個帶著精緻光亮的心,造成了眾生在輪回世界中不停地遊蕩。

    一旦心清楚地理解了色、受、想、行、識這五蘊,不再有一點疑問,那麼餘下的只有心內出現的各種細微波動了。

    這些是導致心在內部動盪的一種形式細微的行蘊:包括一種細微的喜(sukha),一種細微的苦(dukkha),一道精緻明亮的光芒。

    就只有這些了。

    大念住、大智慧會把這些內在的攪動當成探索的焦點,不停地觀察、分析它們。

    由各種雜染彙集產生的光芒,會是一個清楚可見的亮點,是聚集在心內部一個特定位置上的一道精細的光芒。

    偶爾,那裡會升起一抹精細的暗淡,污染了那個明亮的中心點,同時就導致了一個同樣精細的苦的出現。

    實際上,明與暗是同一個硬幣的兩面:兩者都是常規現實。

    在這個層次,光點、暗淡和苦是同伴,它們一起出現。

    出於這個原因,當心體驗這道奇妙的光芒時,總帶一絲懷疑,擔心那個體驗隨時遭到破壞。

    念住與智慧會努力保護、維持這個光芒不受污染。

    儘管這些污點極其精細,但依然是雜染的表現,因此行者不應當自滿。

    對於心智之光中的微妙變化,智慧必須窮追不捨地審視它們。

    為了消除這種不安感造成的負擔,對這個問題獲得徹底解答,要問自己:這個光亮到底是什麼?把你的注意力放在這個問題上,一直到瞭解為止。

    為什麼它這樣變化多端?一刻是光亮、一刻稍有污染。

    一刻是喜(sukha)、下一刻是苦(dukkha)

    一刻是徹底滿足、下一刻不滿悄然出現。

    要注意精細的喜感,它的行為,只有一點點不規則性。

    然後,苦就細微地出現,與心當時的精細度相應,這足以使我們起疑。

    為什麼心在精細狀態下還會呈現出各種不同的狀態?它並不總是恒常而真實。

    你要不屈不撓、一路追查下去。

    不要怕。

    不要怕毀滅那個光明會毀滅你自己的真正本質。

    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個焦點,看清楚了,那個光亮點與你已經檢查過的一切現象,具有同樣特點----無常、苦、非我。

    唯一不同之處是,這個光亮點要精細微妙得多。

    在這個調查階段,對待任何事物不要想當然。

    常規現實領域中的任何事都不可信。

    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到內心深處,讓智慧迎接挑戰。

    一切造作之事起源於心。

    這個光點就是其中最明顯的。

    它正是終極虛假。

    因為你對它,比對任何東西都要珍重、保護,你根本不願意去打擾它。

    在整個身體中,沒有什麼比這個光亮更突出了。

    它喚起如此令人心弛神往的驚歎感,因而就有了如此執著的保護感,你不要任何東西去干擾它。

    看著它,它就在那裡:它不是別的,就是無明(avijja),這個宇宙的超級君主。

    但是你認不出它。

    你從來不曾見過它,到這個階段,看見這樣的光華,當然會受它欺騙。

    後來,當念住與智慧完全準備好後,你不需要提醒,會瞭解真相。

    這就是無明(avijja)

    根本無明就在這裡。

    除了迷人的亮點之外什麼也沒有。

    不要把無明想像成魔鬼、野獸;因為實際上,它真是全世界最誘人、最親切的美麗之冠。

    根本無明(genuineavijja)與你所想是完全不同的。

    因此,你遇上無明時認不出它來;你的修行會卡在那裡。

    沒有老師指點,教給你觀察的方法,你會長期處在困境中,很久才能瞭解真相,從而超越它。

    你有老師指點怎樣往前走,會很快理解這個基本道理,對那個光亮的中心進攻,而不是對它加以輕信。

    你已經把其它自然現象觀察完畢,必須在這裡進行調查。

    心已經捨棄了對五蘊的執取,在這個階段極其精細。

    儘管它已經放下了其它一切,卻還沒有放下自己。

    它的內在知覺仍然滲透著對自己本性的根本無明。

    在這裡無明彙集成為單一焦點。

    它的一切外在出口已都給切斷,它於是就聚集在心中,無路可以流出。

    無明的出口是眼、耳、鼻、舌、身,產生出視覺、聲音、嗅覺、味感、觸感。

    一旦念住與智慧有了足夠技巧,永遠切斷了這些外流的出路,無明不再有出口來表現自己。

    它外在的代表已經無效了,剩下的只是心智內部細微不停的震動。

    由於沒有活動的出口,它就完全依賴于心作為活動基礎。

    只要智慧不能徹底超越它,無明看上去就象一個細微的喜、細微的苦,一道不可抵擋又令人驚歎的光芒。

    因此,心要不停地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因素上。

    每一種常規現實,無論它多精細、多明亮、多壯觀,總是表現出某種不規則的症狀。

    那些症狀足以引起心的注意,令它尋找答案。

    心中產生的極其精細的喜、樂、還有從中放射出來的驚人光亮,其來源都是無明。

    但是因為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因此一開始探索時,會受騙而去抓緊它。

    我們被無明誘使進入沉睡之中,以為那個精細的滿足感和光明感超越了名色,以為它們就是我們的真正本性。

    我們沒有意識到錯誤,把這個壯觀的、包含著無明的心,當成真正的自我。

    但是,這不會持續太久。

    在這個層次,大念住、大智慧力量強大而不自滿。

    它們不停地審查、觀看、分析,前前後後、毫不間斷。

    它們終究會覺察真相。

    它們會注意到,這種喜與苦的感覺表現出細微的不規則性,與那個光亮的宏偉並不一致。

    儘管苦的表現如此細微,卻足以引起我們的懷疑。

    為什麼這個心有多種狀態?它並不恒常。

    心中那些細小的不規則性、漲落變動,儘管精細,還是能引起念住和智慧的注意。

    這些變動一旦被探查到,就升起了懷疑,提醒智慧必須進行調查。

    因此,心的知覺本性成了調查的焦點。

    念注與智慧集中在這一點上,要瞭解它到底由什麼組成。

    它們已經一個階段、一個階段地調查了其它一切,滅除了其它一切因素。

    但是這個如此明亮驚人的知覺:它到底是什麼?隨著念住與智慧把注意力聚集在那點上,心成了全面調查的焦點。

    它成了大念住、大智慧的戰場。

    不久,它們就能摧毀心中的無明,儘管它看上去如此宏偉壯觀。

    無明如今徹底被摧毀了,不再有絲毫痕跡留在心中。

    銳利的智慧進行著探索,直到完全理解真相之時,這個(無明)現象會以完全不可預料的方式分崩離析。

    那個時刻的覺醒,稱為菩提樹下的覺悟輪回的墳墓徹底摧毀

    那時候,會升起無懈可擊的確定感。

    那個光亮中心點分解時,會有更驚人的景象出現;過去它一直被無明遮蔽著,現在完全展現在面前。

    心的內部強力震盪,動搖了整個宇宙。

    心從一切常規現實中脫身而出的關鍵時刻,那番景象的神奇和壯觀是不可描述的。

    就在這裡----無明被徹底消滅之時,阿羅漢道,轉成了阿羅漢果。

    這條道走完之時,便證得阿羅漢果。

    法與心圓滿成就。

    從那時起,一切困苦終止了。

    這就是涅磐的本質。

    那個無明的形象,我們原以為如此宏偉驚人,最後破滅時,會有一件不可形容之事,清晰展現出來。

    那就是絕對的清淨。

    與之相比,我們過去敬畏的無明好比牛糞;被無明遮蔽的清淨就如純金。

    即使孩童也知道牛糞與純金哪個更寶貴,我們不需要浪費時間做比較,徒顯自己的愚蠢。

    無明的破解,標誌著阿羅漢道與阿羅漢果同時達到了終點。

    如果用上樓進屋作例子,一隻腳在最後一級階梯,另一隻腳站在門裡,那麼我們還沒有進屋。

    只有兩隻腳進去了,才能說我們進了屋

    雙腳(道與果)同時堅定地駐紮於偉大的佛法之中時,心才達到了法。

    它已經證得了涅磐的獨特。

    從成就的那一刻起,心徹底自由了。

    它不再有滅除雜染的活動了。

    這就是阿羅漢之果。

    只有那些沒有雜染的人才有這個經驗,那些就是證得了有餘涅磐(saupadisesa)的活羅漢們。

    色、受、想、行、識,只是一些狀態,是自發升起、消失的自然現象,它們不能以任何方式影響、污染心了。

    同樣道理,視感、聲音、嗅感、味感、觸感:每一種感受有它自身的獨立現實。

    它們的存在,不再產生困擾,因為心已不再無明,不會對它們產生錯誤的偏見。

    如今心完全瞭解了真相,既瞭解知覺的真相、也對一切自然現象,裡裡外外有了徹底的瞭解。

    每一種現象都是獨立存在的現實,過去它們之間的衝突不復存在。

    它們各走各的路。

    到了這個階段,長久以來雜染與心之間的衝突終於結束了。

    如此地理解了真相,心對五蘊的生死不再憂慮、緊張。

    心只是感知五蘊的活動----它們怎樣升起、相互作用、終止;最後它們怎樣在死亡時分解。

    但是因為心的知覺本性並不死,不會有對死亡的恐懼。

    死亡來時,他接受死亡;繼續活著,他接受生命。

    這是同一個真相的兩個側面。

    心的探索到此結束了。

    達到這個層次,心已徹底斷除了無明與執取的一切表現,因而永遠斷除了重生。

    “產生緣起的根本無明狀態完全消解。

    隨後出現的,是造成苦的緣起現象的消失與終止,從此一切苦終止了。

    無明熄滅之後,產生苦的緣起現象也熄滅了。

    它們從心的知覺中消失了。

    作為五蘊組成部分的緣起現象,比如想法,則繼續在各自區域裡活動,但是它們不再產生苦。

    它們不受雜染的污染,因此只為思維活動提供形象與建議。

    意識從心中升起,清淨簡單,卻不造苦。

    一切官感媒介、與由它們生起的一切感觸,只是些依照天性存在的自然現象。

    它們對於已經成就了解脫、達到徹底止苦的心,沒有什麼負面作用。

    無明和一切雜染熄滅時,它們是在心的內部發生的。

    無明的除滅,意味著輪回的摧毀。

    這兩者必須在心內熄滅,因為無明的心是輪回世界的精髓,是生老病死的精髓。

    由無明推動的官感欲取,是生老病死的根源,它只存在於心中。

    無明最後分崩離析,永遠與心斷開,就達到了徹底的寂止。

    心在那時達到了自由、廣大的空性、無邊無界的開闊。

    沒有什麼包圍它、阻礙它。

    一切衝突已經消解。

    心有知、只知道真相;有見、只看見真相。

    這就是真正的空性。

    空性可以在不同層次上體驗。

    奢摩他禪定是一個層次。

    在深度奢摩他中,身體與思考的心暫時從知覺中消失。

    心看上去是空的,但是這種空性只局限於禪定期間。

    在智慧禪的初始階段,心得以永遠從色蘊中分離出來,但是它還不能斷離個性的心理因素:受、想、行、識。

    它對於物質狀態具有完全的空性,因此身體形象不再出現在心中;但是對於心理概念來說,並不曾達到空性。

    在這個層次上,智慧把自我與身體這堆物質區分開來,從而永遠脫離了身體即自我的信念。

    但是它尚未從受、想、行、識那些心理集聚體中分離出來。

    通過進一步禪觀,心也能夠從那些因素中脫離出來。

    接下來什麼也不剩了,只除了一道貫穿宇宙的異樣光華、一團無邊無界的明亮、一種驚人而深刻的精神空性。

    這就是根本無明(genuineavijj?),它有著令人敬畏的力量。

    通過繼續運用念住和智慧的力量,最後能使無明在心中熄滅。

    當滲透在心中的一切(雜染)除盡之後,他就獲得了真正的空性。

    這個層次上經歷的空性,是完全永久的解脫,不需要什麼努力去維持它。

    這意味著心獲得了真正的、絕對的自由。

    無明心的空性與滅除了無明的清淨空性,兩者差別,可以用空屋裡的一個人來做例子。

    那人站在屋子中央,欣賞著它的空性,卻忘記了自己。

    他看見屋裡空無一物,只想著自己感知的空性,卻沒想到自己正佔據著中央位置。

    只要還有人在屋子裡,它就不是真正空的。

    最後他意識到,直到他離開,否則屋子永遠不會真正空出來:那就是無明破除、清淨之心升起的時刻。

    一旦心放下了一切現象,似乎就有了超級空性;但是那個在觀賞空性、敬仰空性的人,仍然活著;作為參照點的自我、也就是無明的精髓,它還重疊在心的知覺裡。

    這個就是根本無明。

    在那個時刻,自我是一大障礙。

    一旦它分解消失,就不再有障礙了。

    一切都是空的:外在世界是空的,內在的心也是空的。

    就象一個人在空屋子裡,我們只能說,他離開時,屋子才真正是空的。

    瞭解了外在一切,瞭解了自身的一切,才可以說這個心具有徹底的空性。

    只有常規現實的每一絲餘跡在心中消失,真正的空性才會產生。

    無明的熄滅,不同於我們目前為止探索過的一切其它事物。

    其它事物的終結,來自于對其本性有了清楚、明確的理解。

    無明那個光亮不同,它是瞬間熄滅的,如一道閃電,那個瞬間自動發生,它一下子翻轉過去,徹底消失。

    只有在光亮消失時,我們才知道它就是根本無明。

    無明熄滅後留下的景象獨一無二,它的本性絕對清淨。

    儘管我們過去從不曾經歷過,這個現象出現時,不會有一絲疑問;任何能產生疑問的事物,也一齊終止了。

    這就是一切重負的終結。

    一切對自我、對個人存在意義的提示,指的就是這個根本無明。

    有這些說法,就表明無明依然存在。

    一切禪修的探索,正是為它進行。

    是這個自我在知覺,是這個自我在理解。

    這個自我明亮、輕鬆、快樂。

    “我的”----根本無明就在這裡。

    一切圍繞著它進行。

    一旦它最後崩潰,個人視角也破除了。

    事情依舊在做,但不是為了任何人而做。

    這就如同一個底部脫落的水罐,灌多少水,也不會保留一滴。

    想法、念頭作為蘊的自然功能,繼續升起、終止,但是沒有什麼粘在心上,因為那個盛水的容器,也就是無明,已經毀滅了。

    一個念頭瞬間升起,就在下一個瞬間終止。

    既然沒有什麼去保留它,沒有人去認領它,過後想法就消失了。

    這個知覺知道,自我具有徹底的空性,它有著內在的滿足感。

    這個知覺絕對清淨,不帶任何牽掛與負擔。

    心的真正本性被無明藏得如此巧妙,這個不可置信的壯觀景象,人們從來看不見。

    無明的危險被偽裝得如此巧妙,行者達到這個階段時,註定會受到愚弄。

    他們被自以為是內心真實奇觀的現象徹底迷住。

    他們對它如此珍視,覺得必須不計一切代價保存它、保護它。

    因為本質上,這就是他們自己,這個奇妙的光亮屬於他們。

    根本無明,是一個隱藏著許多奇妙事物的焦點----這些東西我們永遠想像不到可能存在。

    這些東西污染著心,如一小塊下了毒的誘餌,足以殺死一頭動物。

    因為找不到實際例子與那些隱藏在無明之中的污染因素作比較,我只能簡要解說。

    這些因素包括:一種明亮感,如此非凡,好像它就是終極果證;一種巨大的幸福感,它來自于心中的光華之力,似乎超越了整個常規現實域界;一股強烈的不可戰勝感,好像什麼也不能左右它;一股要把這個光亮當成純金來珍愛、保護的執取。

    無明的心似乎有著一切美德:它明亮、大膽、完全滿足、有無限的知覺。

    但是儘管能夠瞭解任何可以想像的事物,這個知覺卻不瞭解自己。

    這就是無明的本性。

    一旦這個知覺轉回來看自己,無明就崩潰了。

    崩潰的同時,也揭示了心的真相、法的真相。

    是無明阻擋了真相,我們過去看不見。

    行者如果不能熟練地運用智慧,會有困難走出無明,因為總體無明與根本無明是很不同的。

    總體無明,是內在、外在各方面的癡迷結合而成的一個心理雜染。

    它好比一株樹,帶著樹葉、細枝、粗枝、樹幹。

    根本無明,則好比一株砍倒、扯去枝葉的樹。

    也就是說,經過不懈的努力,智慧已經砍去了無明的外在活動,它逐漸失去了茂盛的傾向,彙集到一點上,也就是在心上。

    在這個時候,無明不再象過去那樣把握全域,有一群隨從可以對它們發號施令。

    我們找到根本無名時,它就處在這個狀態。

    無明的分枝有多種多樣。

    其它一切心理雜染只是它的大小枝丫。

    我們專注于分枝時,容易忽視它們的根源。

    因此,等到我們面對根本無明時,就糊塗了,認不出它。

    好比一株爬藤,從一個地方長出,沿著地面爬到不知哪裡。

    它一邊繼續往上爬,一邊生出越來越多的分枝,分枝越長、越糾纏不清。

    我們必須抓住那根藤,不停地反向跟蹤,直到找到主幹。

    從那裡我們才能找到它的根。

    當我們把根拔起時,整個植物就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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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 止 的 流 水    阿姜 查

    現在,請你用心聽,

    不要允許你的心追隨其他事物而迷失。

    想像這種感覺

    當你獨自地坐在山上或森林的某個地方,

    坐在這裡,當下,

    有什麼呢?

    只有身和心這兩樣東西,如此而已。

    現在這個坐在這裡的外殼裡所含藏的一切叫做「身」。

    而在每一刻中覺知和思考的則是「心」。

    這兩樣東西也叫做「名」和「色」。

    「名」,意思是指沒有「色」或形體。所有的念頭和感覺,或受、想、行、識四種精神上的蘊,都是「名」,它們沒有形體。

    當眼睛見到形體時,那個形體叫做「色」,而那時的覺知叫做「名」。

    它們總稱為「名」和「色」,簡單地說就是身和心。

    要了解:當下這個時刻坐在這兒的,只有身和心。可是,我們常把這兩樣東西給互相混淆了。

    如果你想得到平靜,就必須知道它們的真相。

    目前,心的狀態仍是未訓練的--污穢而不清明,還不是清淨的心。我們必須透過修習禪坐來進一步訓練這顆心。

    有些人認為,禪坐的意思是以某些特殊的方法坐著,可是,事實上站著、走著和臥著都是禪修的工具,你可以在一切時中修習。

    「三摩地()」,字面上的意思是「穩固地建立起心」。

    要增長三摩地,並不必要去壓抑心。有些人試圖以靜靜地坐著,完全不讓任何事物干擾他們,來得到平靜,但是,這就如死了一般。修習「三摩地」是為了增長智慧和理解。

    「三摩地」是堅固的心--心一境性。它專住在那一境上呢?它專住在平衡的一境上,那就是它的境。

    但人們試圖以安靜他們的心來修習禪坐。他們說:「我試圖禪坐,可是我的心連一分鐘都無法靜下來;一下子飛到這兒,一下子又飛到其他地方去...我怎樣才能使它停止下來呢?」你不必去停止它,重點也並不在這裡。有移動的地方就是理解生起的地方。有些人抱怨說:「它跑掉了,我把它拉回來;它又跑掉,我就再一次把它拉回來...」因此它們就坐在那兒拉來拉去。

    他們以為自己的心在到處亂跑,實際上,它只是看起來好像在四處亂跑。舉個例子,看看這間講堂...你會說:「噢,好大啊!」事實上它根本不算大。它看起來是大或小,都是憑著你對它的感覺。

    實際上,這間講堂的大小只是它的大小,非大也非小,但人們總是跟隨他們的感覺跑。

    以打坐來尋找平靜...你必須瞭解平靜是什麼。如果你不了解,就無法尋獲它。

    例如:你帶枝非常昂貴的筆到寺院來,而在你來這兒的途中,你將筆擺在前面的口袋,但你拿出來後,卻將它放在後面的口袋罷!現在,當你伸進前面的口袋時...筆不在那兒了!你嚇了一跳。你會嚇一跳是因為你的誤解,你沒見倒事情的真相,所以結果是苦。

    不論站、行、來和去,就是不能停止對遺失筆而產生的苦惱。

    你錯誤的理解因而造成你受苦。

    理解錯誤會造成苦...「真是太可惜了!我幾天前才買了那枝筆,現在遺失了。」

    但後來你想起:「噢,當然啦!我去洗澡的時候,將筆放在後面的口袋了。」當你一記起這事時,即使還沒看到筆,便已經覺得好多了。你瞭解嗎?你快樂了,也可以停止對你的筆的耽憂。

    現在,你已經確定了,因此當走路時,會將你的手伸進後面的口袋,而筆就在那兒。

    你的心一直在欺騙你,而憂慮來自你的無知。

    現在,看到筆,疑惑也就消失了,憂慮也平息了下來了。

    這種平靜來自於看見問題的起因-「苦的起因(集諦)」;

    在你記憶中,筆就在你後面的口袋,那一剎那,就有了「苦的息滅(滅諦)」。

    所以,你必須思惟,為的是要找到平靜。

    一般人通常以為平靜就是指單單地使心平靜下來,而不是使煩惱也一起平靜下來。

    煩惱只是暫時地被壓抑著而已,如同被一塊石頭壓著的小草,三、四天之後,你將小草上的石頭移開,不就之後,它就會再長回來。

    小草並沒有真的死去,它只是被壓制住而已。

    這跟禪坐時一樣:心是平靜的,然而,煩惱並沒有真的平定下來。因此,「三摩地」並不是很確定的。

    要找到真正的平靜,就必須增長智慧。

    三摩地是一種平靜,就如石頭壓著小草般...幾天之後,將石頭移開,小草就會再長回來,這只是一種暫時的平靜。

    智慧的平靜就好像將石頭放下後,就不去移開它,而讓它在原處。小草不可能再長回來時,這才是真正的平靜...煩惱的平息,來自於智慧的穩定平靜。

    我們說「智慧(般若)」和「三摩地」是分開來的東西。但是,本質上,它們是同一的,相同的。

    智慧是三摩地活動的作用,三摩地是智慧不動的相貌,它們從同一個地方生起,可是有不同的趨向、不同的功用。

    就如同此處這棵芒果樹一樣,小的芒果會愈長愈大,直到成熟;雖然它們同是一個芒果,但卻有不同的情況。

    小芒果,大芒果和熟透的芒果都是同一顆芒果,只是它的狀況改變而已。

    在佛法的修行裡,有一種情況稱做「三摩地」,而稍後的情況稱做「般若」。

    但是,實際上,

    「尸羅()」、「三摩地()」和「般若()」都是一樣,就如芒果一般。

    任何情況下,在我們的修行中,

    不論你是從什麼樣的角度來說,

    都必須從心開始。

    你知道這顆心是什麼嗎?心是什麼樣子?它是什麼?它在那裡?沒有人知曉。我們只知道我們想去這裡或那裡,想要這個,想要那個,我們覺得好或不好...可是心本身似乎不可能知道。

    心是什麼?心沒有任何形相。那個領受善和惡的法塵的,我們稱做「心」。

    如同一間房子的主人,主人待在家裡,當客人來訪時,它就是接待客人的人。

    是誰領受法塵的呢?那個知覺的是什麼呢?是誰放下法塵的呢?那就是我們所謂的「心」。

    但是人們看不到,他們反覆地打轉:「心是什麼?心是什麼?」別把問題給搞混淆了。

    那個領受法塵的是什麼?心喜歡某些法塵,而有些則不喜歡。那是誰?有一個喜歡和不喜歡的人嗎?當然有,但是你看不到,那就是我們所謂的「心」。

    在我們的修行中,並沒有必要談「奢摩他()」或「毘婆奢那()」只要稱它做佛法的修習就夠了,然後從你的心著手。

    什麼是心?心就是那個領受和覺知法塵的。

    有些法塵有喜歡的反應,有些法塵的反應則會是不喜歡的。那個接受法塵的人()帶領我們進入快樂、痛苦、對與錯之中。

    可是它沒有任何形相。我們認為它是我,但它實在只是「名法」而已。

    「善」有任何形相嗎?「惡」呢?「樂」與「苦」有任何形相嗎?這些都是「名法」,不能拿來跟物質的東西比較,它們是沒有形相的可是我們知道它們存在。

    因此,我們說:要由平定心來開始修行。

    將覺醒放在心中,如果心是覺醒的話,它將安住於平靜之中,有些人不去覺醒,而只想要平靜...一種空白,所以他們永遠學不到任何東西。

    假使我們沒有這個「覺知者」,我們的修行要以什麼做為根基呢?

    如果沒有長,就不會有短;如果沒有對,就不會有錯。

    現代人一直在學習,尋求善和惡,但他們對超越善和惡之外的,卻一無所知。

    他們知道的只是善和惡:「我只要取善的。關於惡的,我都不想知道,我何必呢?」假如你只取善的,在短時間內,它會再犯錯。

    對會導致錯,人們只是不斷地在對與錯之間尋找,而不試圖去尋求非對也非錯。

    他們學習對和錯,他們尋求功德,但對於超越善、惡之外的,卻一無所知,他們學習長和短,可是對於非長亦非短的,他們什麼也不知道。

    這把刀子有刀鋒、刀背和刀柄。你可以只拿起刀鋒嗎?或只拿起刀背或刀柄?

    刀柄、刀背和刀鋒這些部位都在同一把刀上;當你拿起刀時,這三個部份都同時被一齊拿起。

    同樣的道理,你拿起善的,惡的就必定相隨。人們尋求善而試圖將惡給扔掉,可是他們卻不學習非善與非惡,如果你不學習這點的話,就不會有圓滿。

    如果你取善,惡便隨至;如果你取樂,苦必隨至。

    執取善而拒絕惡的修行,是小孩子的佛法,有如玩具一樣;肯定的,這不會有什麼問題。可是,假使你握持善,惡將會隨至,這條路的尾端是混淆不清的,並不很好。

    拿個簡單的比喻來說:現在,假使你有小孩子,而你只是希望去愛他們,卻永遠不經歷憎惡,這是不懂的人性的人的想法。

    如果你握持愛,憎惡就會追隨。

    同樣的道理,人們決心要學習佛法以增長智慧,就會儘可能地仔細學習善與惡。現在,認識善與惡了,他們做什麼呢?他們試圖去執著善,而苦亦隨至,他們不去學習超越善與惡之外的,而這才是你們應該學習的。

    「我要成為這樣子」、「我要成為那樣子」...但是他們從不說:「我什麼都不做,因為實際上根本沒有『我』」...他們不學習這點,而只扛想要善。

    如果他們達到善,他們就迷失在其中。如果事物太美好了,它們就會開始敗壞。所以,他們最後就這樣反反覆覆地下去。

    為了平定心和清楚知道領受法塵的人,我們必須去觀察,追隨「覺知者」,訓練心直到它清淨為止。

    你應該使它清淨到什麼程度呢?假如是真正清淨的話,心應該超越善與惡,甚至超越清淨,這就結束了,這就是修行結束的時後。

    人們所謂的坐禪只是一個暫時性的平靜。

    可是,即使在這種的平靜之中仍是會有經驗產生的。

    如果一個經驗生起,就必須要有人去覺知它,有人去洞查它、質問它和審視它;如果心只是空白一片,那是沒什麼用處的。

    你也許會見到有些人看起來非常嚴謹,以至於會認為他們很平靜,但是,真正的平靜並不只是心平靜而已,也並不是說:「願我快樂而絕不經驗任何痛苦」的那種平靜。

    這種的平靜,最後連達到的喜悅都會變成不滿足...苦的結果。

    唯有當你能夠使你的心超越樂與苦時,才會尋找到真實的平靜,那才是真正的平靜。

    這是絕大多數的人所不學習的學科,他們從來沒有真正地看到這一點。

    訓練心的正確方法,是使心光明、增長智慧。

    別認為只是靜靜地坐著就是訓練心,那就有如石頭壓住草一般。

    人們迷醉在這裡面,認為「三摩地」就是坐。

    那只是「三摩地」的一個名詞,但實際上,假使心有「三摩地」,那麼行就是三摩地,坐也是三摩地

    坐有三摩地、行有三摩地、住有三摩地、臥也有三摩地,這些都是修行。

    有些人抱怨說:「我無法禪坐,因為我太煩躁了,我只要一坐下來,就想這想那...我辦不到。我的惡業太重了,應該先消完我的惡業後,再回來禪坐。」沒問題,去試試看,去試圖消完你的惡業...

    這是一般人的想法。他們為何這麼認為呢?這些所謂障礙的東西,是我們所必須研究的。只要我們一坐下來,心就立即向外跑。我們也去追隨它,試圖將它帶回來,再做審察...然而,它又跑走了;這才是你們應該學習的。

    絕大多數人都拒絕從自然中去學習...就如同一位拒絕作功課的頑皮學生。

    他們不希望看到心的變遷,這樣你怎能增長智慧呢?你必須和變遷同住。

    當我們知道心就是如此...不斷地變遷,一旦認識這是它的本性,我們就會明瞭。

    我們必須知道那時後心在想善和那時後在想惡,它一直在變遷,我們必須認識這些事情。假如我們瞭解這點,那麼,即使我們在想的時候,一樣能安住於平靜中。

    譬如說:假設你家有隻小寵物....猴子。猴子無法長時間靜止不動,牠們喜歡到處亂跑亂跳、抓東抓西的,猴子就是這樣的。

    現在,你到寺院裡來,看見這裡的猴子,這隻猴子一樣靜不下來,一樣到處亂跑。可是牠干擾不到你,對不對?牠為何干擾不到你呢?因為你以前也養過猴子,所以瞭解猴子是什麼樣子的。

    假使你認識一隻猴子,無論你走過多少省分、看過多少猴子,都不會被牠們所干擾,對不對?這就是一位瞭解猴子的人。

    如果你瞭解猴子,那麼,你就不會變成一隻猴子;假使你不瞭解猴子,你自己可能就會變成一隻猴子!瞭解嗎?當你看到牠伸手抓這抓那時,會喊:「嘿!」你很生氣...「那隻該死的猴子!」這是一位不瞭解猴子的人,知道家裡的猴子和寺院裡的猴子都是一樣的,你為何要受牠們干擾呢?一旦認識猴子是如何的時候,那就夠了,你便可以安住於平靜。

    平靜就像這樣。我們必須去認識感覺,有些感覺是愉快的,有是不愉快的,但那樣不重要,那是它們的事,就如猴子一樣,所有的猴子都是一樣的。

    我們明瞭感覺有時是愉快的,有時則否--那是它們的本然。我們應該瞭解它們,並知道如何放下它們。

    感覺是不穩定的,它們是變異(無常)、不圓滿()和無主(無我)的。一切我們所知覺的,都是如此。

    當眼、耳、鼻、舌、身和意()領受感覺時,我們知道它們,亦如認識猴子一般。如此一來,我們便可以安住於平靜。

    當感覺生起時,覺知它們。

    你為何去追逐它們呢?感覺是不穩定的,一下子這樣,一下子那樣,它們是依賴變異而存在的。

    我們這裡所有的人,一樣都是依賴變異而存在。

    氣呼出之後就必然會再吸進,它勢必要有這樣的改變。試著只吸,你做得到嗎?或者只試著呼出而沒有吸進...你辦得到嗎?

    假使沒有這樣的變更,你可以活多久?吸進與呼出必須一定都有。

    感覺也是一樣。這些東西都必定要有。

    如果沒有感覺,你就無法增長智慧;

    如果沒有錯,也就沒有對可言了,在你可以看見什麼是錯的時候,你必須要先看見正確的;你要正確之前,必須先瞭解錯,事情就是如此。

    對一位真誠修行的學生而言,感覺越多越好。

    但有很多禪修者卻逃避感覺,不想要解決它們,這就好像不去上學、不聽老師的話的頑皮學生。

    這些感覺正在教導我們,當我們認識感覺的時候,我們才算是在修習佛法。

    在感覺中能保持平靜就如同瞭解這裡的猴子一樣....一旦你瞭解猴子是如何時,你便不會再被牠們所煩惱了。

    佛法的修習也是如此。佛法並非遙不可及,而是與我們同在的。

    佛法不是關於天上的天使或這類東西,而只是很單純地關係著我們,關係我們當下的所做所為。

    觀照你自己,有時快樂,有時痛苦,有時舒適,有時悲痛,有時愛,有時恨...這就是佛法。

    你看到了嗎?你應該認識這個「法」,你們必須閱讀自己的經驗。

    在你能夠放下感覺之前,你必須先認識它們才行。

    當你看清感覺都是無常的時候,就不會被它們所干擾。

    只要感覺一生起,只需告訴自己:「嗯……不穩定。」你可以與這些感覺在一起,而住於平靜,就如同看見猴子,就不被牠所干擾一樣。

    假如你知道感覺的真相,那就是知道佛法。

    你放下感覺,並且看清它們都絕對是不穩定的。

    我們在這裡所說的不穩定,就是佛陀()。佛即是法,法即是無常性。

    不論誰見到事物的無常,就是見到它們不變的真理。這就是法,而這也就是佛。

    如果你見到了法,你就見到了佛;見到了佛,你就見到了法。

    如果你見到「無常」,就會去放下事物,而不去執著它們。

    你說:「別打破我的杯子!」你能夠阻止會破碎的東西不破嗎?如果它現在沒有破,它未來也會破;如果你不去打破它,別人也許會;如果別人不打破它的話,也許雞會啊!

    佛陀說,去接受這個事實,他洞澈了這些事物的真相,視這個杯子如已破碎了。不論你何時使用這個杯子,都應該反觀它已經破碎了。你瞭解這點嗎?

    佛陀所瞭解是:他在尚未破碎的杯子中,看見已破碎的杯子,一旦它的時間到了,就會破碎。

    增長這種的瞭解,利用這個杯子,好好照顧它,直到有一天它從你手中脫掉....「碎了」,沒事。為什麼沒事呢?因為在它還沒破碎之前,你已看到它碎了。

    可是,通常人們會說:「我很喜歡這個杯子,希望它永遠不會破。」後來狗把它打破了,「我要殺了那隻瘋狗!」你恨那隻狗打碎你的杯子。如果你的小孩打碎了它,你也會憎恨他。

    為什麼會這樣子呢?因為你將自己給堵起來了,所以水無法流出去。你建了一個沒有疏水道的堤,堤只會暴裂開來,對不對?當你築堤的同時,也要造一個疏水道,當水漲得過高時,水才能安全地流出去。

    當水漲到邊緣的時候,就打開你的疏水道,你必須要有一道類似這種的安全措施。

    「無常」就是聖者們的安全措施,如果你有這道「安全措施」,你就能安住於平靜。

    行、住、坐、臥,不斷地修行,以「念」來觀照和守護心,這就是「三摩地」和智慧。

    它們兩者是同一個東西,可是卻有不同的相貌。

    如果我們真正清楚地洞察無常,就會見到所謂的常。

    所謂的常是事物不可避免的,都必定會如此,不可能有例外,你瞭解嗎?只要知道這麼多,你就能夠認識佛,就能夠真誠地恭敬他。

    只要你不要將佛陀(阿彌陀佛)拋掉,就不會痛苦。一旦你拋掉佛陀之後,你就會經驗到苦;一旦你丟棄對無常、苦和無我的反觀,就會有苦。

    假使你能夠修行這麼多,那就夠了,苦就不會生起;或者,如果它升起,你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平定它,並且,它將是在未來不會升起的原因。

    這就是我們修行的終點....苦不會再升起的境地。而為何苦不再升起呢?因為我們已經找出苦因了()

    比方說,如果這個杯子破了,通常你會經驗到苦。我們知道這個杯子將會是苦的起因,所以我們要從「因」中解脫出來。

    所有的法(此指六塵中的法塵)的生起,是因為「因」的原故,而它們也必定會因為「因」而消滅。

    現在,假使「苦」是因為這個杯子的緣故,我們就應該放下這個「因」。

    如果我們事前就能反觀這個杯子已經破了,即使它還沒破,「因」已經熄滅了。一旦不再有任何「因」時,苦也就不能再生存,因為它熄滅了。這就是「滅」。

    你不需要再超越這點,只要這樣就夠了,在你自己的心理思惟這點。

    基本上你們都應該持五戒,以做為一個行為的基礎。

    首先不必要去研究三藏,只要先專心在五戒上就可以了。

    剛開始你會犯戒,但當你覺察到時,馬上停止,再回來建立起你的戒,也許你又會脫離軌道,以致於再犯另一個錯。

    當你覺察到時,將自己重新再建立起來。

    修行是這樣子的:你的「念」會增進而變得更持續,就如同壺裡滴出來的水滴一樣。

    如果我們將水壺傾斜一點點,水滴會慢慢地滴出來...滴!滴!滴!如果我們將水壺再傾斜一點,水滴會滴得更快,滴!滴!滴!如果將水壺再傾斜的話,「水滴」消失了,而水會像穩定的河水般流出。「水滴到那裡去了?」它們那裡也沒去,只是改變成為一條穩定的流水罷了。

    我們必須藉由譬喻來談佛法,因為佛法沒有任何形相。

    它是方的還是圓的?你說不上來,唯一的方法就是透過譬喻來說明。不要以為佛法離你很遠,它到處都與你同在。

    仔細看...一下子快樂,一下子悲傷,一下子又生氣...這都是佛法,去觀察和理解它。

    無論是什麼造成苦你都應該去對治,如果苦還存在的話,就是因為你還沒清楚地瞭解它,所以再觀察一下。

    如果你能夠清楚地瞭解,就不會痛苦,因為「因」不再存在了。

    如果苦還存在,如果你還必須忍耐,那麼,你還沒有上軌道。

    不論你卡在那裡,不論你那時候有多麼痛苦,當下你就錯了;不論你何時多快樂,你飄浮在雲端你看……又錯了。

    如果你如此修行的話,在任何時間、任何姿勢裡,你都有「念」。

    有了正念和正知,你會知道對和錯,樂和苦。知道這些以後,你就會知道該如何去對治它們了。

    我是這樣教坐禪的:是坐禪的時候,就去坐。

    這並沒有錯,你也應該修習坐禪,可是,禪坐並非只是坐而已,你必須允許你的心去經驗感覺,隨它們去流動並思考它們的本然。

    你應該如何去看待它們呢?視它們如無常、苦和無我,一切都是不穩定的。

    「這好美啊!我一定要擁有它。」那是不穩定的東西。

    「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當下就告訴自己:「不穩定。」這是真的嗎?完全正確,毫無疑問。

    但是試試將事物拿來當真。「我一定要得到這個東西。」你已經脫離正軌了,別這麼做。

    無論你有多喜歡某件東西,你都應該反觀它是不穩定的。

    有某些食物看起來似乎很可口,但是,你依然應該反觀它是不穩定的事。

    也許能確定,它很好吃,可是你仍然必須告訴自己:「不穩定!」

    假使你想測驗一下確定與否,嘗試每天去吃你最喜愛的食物。每天吃,想想看,最後你會抱怨說:「這道食物不再那麼好吃了!」最後你會認為:「實際上,我比較喜歡那道食物。」那也是不穩定的啊!

    你必須讓事物隨它去,就如出入息一樣,吸入與呼出一定都要有,呼吸依賴於交替;而一切的事物也依賴於這樣的交替變化。

    這些事物就與我們同在,沒別的地方了。

    如果,無論行、住、坐或臥,我們都不再疑惑,我們將會安住於平靜中。

    「三摩地」不是只坐著,有些人坐到他們掉進昏迷的狀態中,分不清南和北,倒不如死了算了。別這麼極端!如果你覺得昏昏欲睡,就經行,改變一下你的姿勢。

    增長一些智慧吧!如果你真的很累,那就去休息一下,只要你一起床,就繼續修行。別使自己掉進昏沉裡。

    你必須這樣修行,有理性、智慧、謹慎。

    修行,從你自己的心和身開始,視它們如無常,其他的一切事物也都如此。

    當你認為食物可口時,就記住這點,你必須告訴自己:「不穩定的事!」你必須先打擊它才行。

    可是,通常每次都是它打擊你,是不是?如果你什麼都不喜歡,你會因此受苦,事物就是這樣來打擊你的。

    「如果她喜歡我,我也喜歡她。」它們又再次打擊我們,我們從來沒機會反擊回去。你必須這樣來看待它:不論你何時喜歡任何東西,只要告訴你自己:「這不是穩定的事!」為了真正地見到佛法,你必須違反自己的意願。

    在一切的姿勢中修行。

    行、住、坐、臥.....。你在任何姿勢中都可以經驗到嗔怒,對不對?你在走的時候、坐的時候、臥的時候,都可以生氣;在任何姿勢中都可以經驗欲望。

    因此,我們的修行必須擴大到所有的姿勢....行、住、坐和臥,而且必須定期的做。別光做表面工夫,真實地去做!

    坐禪的時候,有些事物可能會生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論這些東西何時升起,只需告訴自己:「不是確實的,不是確定的。」在它抓著機會打擊你之前,先打擊它。

    現在,這一點是相當重要的。

    如果你知道所有的事物都是無常的,你的一切思想,就會逐漸清晰,當你反觀一切流失的事物的不穩定時,你會明瞭一切事物都是一樣的。

    無論任何東西何時升起,你只需要說:「噢!又來了一個!」

    你曾看過流動的水嗎?你曾看過靜止的水嗎?如果你的心是平靜的,它會猶如靜止的流水。

    你曾經看過靜止的流水嗎?你看!你只見過流動的水和靜止的水,對不對?可是,你從未見過靜止的流水。

    它就在那兒,就在你的思想無法帶你到達的地方;即使心是平靜的,你仍然可以增長智慧。

    你的心將如流動的水,但卻是靜止的。心幾乎完全靜止,不過卻依然在流動。因此,我稱它做「靜止的流水」。智慧可由此生起。

 

    《阿姜查簡介》阿姜查,泰國東北著名法師,生於西元一九一八年,一九九二年元月圓寂,幼年入道,年輕時研究過基礎佛法,戒律,以及經典,後隨當地禪定大師修習,他依苦行僧的傳統方式生活數年,曾和本世紀偉大的禪師阿姜滿度過一段開悟性的時光,他的教導方式簡明,涵意卻深遠,他善用日常週遭事物引出佛法實意,令弟子們開解;也因此,吸引了不少的西方人從他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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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淨法解脫要義    李炳南老居士講述

                 講於桃園蓮社   弟子 安壽敬記

    已知佛法必須修行,修行須有一證驗。

    無證驗,則不可靠。證驗即是解脫。

    若然,

    眼前能離苦得樂,後來亦能往生西方。

    解脫則不受一切痛苦,且不在三界中受生死,然此事須有緣方能得到。

    痛苦本多,能解脫方能解決,故求解脫乃至為重要之事。

    佛說甚多法門,其要皆在斷惑一事,能斷惑乃得解脫。

    淨法不在佛所說八萬四千法門之內,乃佛為契末法眾生而立之一特別法門,然亦離不開斷惑,既如此,何必曰淨法?其實淨法並非必得斷惑,不斷惑亦可,此為淨法之特別處。

    淨法以外則必得斷惑,一分惑不斷,仍不了生死。

    淨土法門不學佛者不信,學佛者亦多不信,故必得先將其理說明,才能真信。

    否則有些修淨土者亦不明其理,惟有迷信,自不能成功。

    吾人皆知蓮社所供阿彌陀佛,並非在此世界,乃在西方極樂世界。

    極樂世界環境如何?

    阿彌陀經云:「皆是七寶所成」,不似此娑婆世界全是土、沙所成,故知比此處好千萬倍,如此好之世界何人前往?

    曰:何人修,何人即往。

    修何法?修淨法。

    如何修?

    簡而言之,即是念「南無阿彌陀佛」。

    是否但念阿彌陀佛即可?

    不可!

    尚有麻煩處,必得念至一心不亂——惟有阿彌陀佛之心,別無他心——方可,亦即念至五欲六塵均擾不了汝方可,此事誠不容易。

    然則何以須念,方得一心不亂,不念即不可得乎?此理難曉,然必求曉,否則念不得法,亦為迷信,仍然不成功。

    吾人不能一心,乃因有惑,

    何謂惑?

    即迷惑顛倒,吾人本性已被無明蓋住不放光明。

    古人云:迷了本性。

    如此則糊糊塗塗,不行善事。

    不行善事,連人格尚談不上,豈能往生得解脫而證佛果乎?

    故與一心相對者即惑,必得斷它。

    是以佛教眾生無論任何法門,皆教斷惑,斷惑即成功,不斷則不成功。

    吾人迷惑甚多,主要有兩種:一為見惑,一為思惑。

    見惑乃汝之意見,此意見皆迷惑顛倒,見解不正確者。

    修行證果,需求正果,若行錯路如何得正果?見惑分五種:身見、邊見、戒取見、見取見、邪見。

    舉一以概其餘,「身見」,身本無有,身本非我,將身視為自己是惑,此理難曉,世俗云:「某人我見甚重」,又云:「欲除煩惱須無我」。

    孔子亦絕意必固我,標榜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吾人無論行何事,先有一「我」字則惡,有我無彼,事情如何辦好,有我則一切利益皆歸我,他人必要受害,大小事一存心先有我,此為我見,為第一大弊病,此即學佛者所言「身見」,將我去除,身亦無有。

    凡修淨者皆知往生極樂世界時亦有一身,然今汝之身為最惡之物,甚污穢,七竅皆不淨,今日死明日即生蛆,父精母血種子不淨,生出亦不淨,而極樂世界則為蓮花化生,為清淨之身。

    清淨之身與此肉骨凡胎二種不可兼得,汝要何種?

    心掛於彼則得彼身,心掛於此則得此身,何人不愛眼前假身?如此身見一關打不破,則不得往生西方極樂世界。

    反之,汝能不愛此身,則心漸不掛於此而掛於彼,則能往生矣。

    此「身」與「我」之理,一般人皆聞,然明乎此者不多,如此即迷惑,如此何能成就,僅此一條已難行,何況另四種,自不易成就。

    再者思惑亦五種,

    何謂思惑?

    乃存於心中,永遠不去者。

    今舉其一,首為貪,

    吾人見何物,即愛何物,然愛有輕重之別,余愛拭汗,尚其輕者,重則為貪,吾人若不欲脫三界則可貪。

    三界乃指欲界六層天,色界十八層天,無色界四層天,共二十八層天。

    試問諸位,眾生貪何物?

    有五條娑婆世界任何人皆貪。

    ()錢財:金銀財寶何人不愛?

    ()男女愛情:若不貪則不生男女。

    ()名:試問滿街擾攘何人不為名利忙?

    ()食:何人不食?

    ()睡眠。

    貪此五條則不得離三界,常在六道輪迴裡轉;反之則不復留於三界中。

    修淨土者可以不斷惑,然貪與身見卻必須斷除。

    娑婆世界修淨者尚有滿腹財色名食睡,而極樂世界則無此,故首須斷貪。

    不修淨土者,以上所講之見思惑共一百九十三品均須斷盡,然三界中眾生對見思惑均不明瞭,故迷惑顛倒,不通理。

    何謂不通理?

    如吾人今受苦果,受報應,皆前世所造惡業之聚集,此為苦諦。

    欲不受苦須如何?

    必須求不生不滅,欲達不生不滅則須修道,佛成道時初轉法輪即是說此苦集滅道四諦。

    以吾人而論,八十年恐亦不能斷一見惑,八十年能斷一見惑已屬上等人,如此一百九十三品亦得幾千萬年,然即使已斷一百九十二品,餘一品惑未斷,仍未斷生死,未能離三界,故曰自力成就難,且所須時間甚長。

    而淨法有二力,先須有己力,尚有一幫忙之力——即阿彌陀佛之力。

    佛知眾生成就困難,故大慈大悲而來幫忙,吾人欲求脫離此三界,且問離此三界往何處?

    阿彌陀佛乃自作工程師,造西方極樂世界,使汝離三界往彼世界修行。

    既云往生,乃由此至彼,然如何往生極樂世界,

    阿彌陀經所云「一心不亂」即已斷一百九十三品見思惑,七天即能成就,臨終時心不顛倒,即得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縱使臨終無人助念,亦得往生而且能上品上生。

    欲得斷惑必須有定功,然吾人不易,淨土法門有一特別方法,此法給與其他法門亦無用,唯修淨土者有用,此法即「伏惑」便能往生。

    惑既不易斷,則如種子會發芽,如此豈不糟,修淨土者不須斷惑,然須將前所行惡事放棄不作,原存著則不理會,只要不後作不使其發芽,而直念阿彌陀佛,且口念耳聞將之收入心中,所有迷惑顛倒全以阿彌陀佛將其壓下,當臨命終時,所有吾人所行一切善種子(),惡種子(前所行惡事)全存於八識田中,而一切善惡種子均如搖彩般搖動,因佛號在上,故搖出佛種子,佛乃放光接引吾人之自性佛(不接惡種子),此謂伏惑,並未斷惑,而能往生極樂世界。

    其他法門亦言伏惑,然不生效果,因由此壓下復由彼生起,惟淨土法門能生效果。

    阿彌陀佛力量大,眾生所造業力亦大,往生時所造業仍不完,仍有惡種子,故云帶業往生,往彼始斷惑,因彼處已無生死,該處眾生壽命無量,光明無量,且自然開智慧,此時阿彌陀佛種子全現出來;而且享受甚佳,娑婆世界之富貴全不放於眼中;除此外,更有六神通,上月球乃如反掌之易,即使八大行星亦一彈指即到,不須如此處須經一番工夫。

    另外且可得一生補處,一生補處是指往生後幾天即成候補佛,不久即成佛,成佛後便與阿彌陀佛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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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世音菩薩修持方法及證悟過程   沈家楨博士著 

    本文作者沈先生早年攻讀科學,慧根深厚,近年在美經營企業,現為航業界鉅子。

    從賓州大學張澄基教授共研佛學,過往甚密,對禪密二宗造諸均深。

    此文為沈先生在紐約大覺寺之講詞,內容精闢、創新,特為再版流通、俾能共嚐法味!

    編者

    佛法的目的,在於解除一切眾生的痛苦。

    苦痛中最普遍的為生老病死。

    當嬰孩初生時,呱呱大哭,從來沒有一個人是笑的,可知生的過程原是苦痛的。

    年輕時不能瞭解老的苦痛,年紀一大,便齒牙搖動,老眼昏花,行走艱難,種種衰老的痛苦,大凡身受者都很知道。

    病的痛苦,幾乎每個人都經歷過。

    死的經驗,雖則我們還沒有;可是從耳聞目見的情形來推測,很少人會感到死是快樂的;因為死不但使人完全放棄所喜愛,所依靠的一切,而且將人帶入一個渺茫不知的前途。

    其他如和親人分離;想見的人不容易見面,而憎厭的人卻又偏偏碰頭;要想得到的東西得不到;這些情況在佛家中稱為「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都是人生的苦痛。

    在人生的過程中,快樂並不是沒有,但往往是很短暫的;有時因這些暫時的快樂,反而引起相對的更大更久的苦痛。

    高樓巨廈,美女情男,富貴榮華,沒有一樣是能夠持久的。

    所以佛法中除了上述的七種苦痛外,「無常」也是苦痛之一。

    如果佛家把人生看得如此苦痛,豈不是相信佛法會令人消沈悲觀嗎?其實這正好相反。

    這裡我們得提到佛法的認識。

    佛法說:人生的一切苦痛,都是因妄想執著而來,因為妄想執著,妄生分別,認妄作真,將原有的永遠真樂的本性湮沒了,所以才有苦痛。

    每個人原都具有圓滿真樂的本性,倘能認清妄想執著是什麼,使妄想執著,煙消雲散,則一切苦痛,亦隨之而去。

    那麼妄想執著究竟能否消除呢?佛家的答案是肯定的。

    佛法可並不叫人祇求神拜佛,或祈求上帝賜以恩典,因為這些雖然可以助人獲得精神上的寄託及安慰,但不能使人徹底消除妄想執著,因之也不能徹底解脫人生的苦痛。

    釋迦牟尼佛憑他親身證悟的經驗,為我們樹立了一個榜樣;今天我們要說的觀世音菩薩,也是一個好榜樣。

    這些經驗告訴我們,憑自身的努力,本性可以顯發;妄想執著這一切苦痛的根源可以徹底消除。

    這猶如一間多年無光的暗室。

    明燈一亮,黑暗全消。

    釋迦佛的榜樣及以後歷史上很多依照他的方法而得顯發本性的成功者,為人類樹立了對於佛家的認識。

    因為有了這個認識,它給人類的苦痛帶來了可以解脫的希望。

    釋迦佛並且強調:如果一個人能全心全意,像任何有大成就的科學家、哲學家等一樣,廢寢忘食,精益求精,即在此生,不必等到死後,自會那麼一天,機緣成熟,妄想執著全消,苦痛永遠解脫。

    因此,學習佛法,才是真正的有膽量面對現實,真正的有辦法、有毅力、樂觀、積極。

    他的胸襟,不僅是追求自己苦痛的解脫,而且是為了求全人類的永遠真樂;最低限度,也是可以減輕人類的各種苦痛。

    ※※※

    我們再進一步問:既然佛家有這個苦痛可以解脫的認識,其中有什麼具體可行的方法,使我們能夠消除妄想執著,顯發原有的常樂本性呢?答案是方法極多,在無數的方法中,佈施及禪定可算是兩種最普通而基本的修法,何謂佈施?簡單的講,這就是把你所喜愛的送給別人。

    這裡我們得先認清:一切你所喜愛的,捨不得的,原來即是你的執著。

    執著愈深,你就愈捨不得送給別人。

    所以佈施實在是一種去掉妄想執著的最好的訓練。

    何謂禪定?定是一種境界,在這種境界中,妄想就像鏡子裹的影像,對鏡子生不起作用一樣。

    禪則是方法,禪(Dhyana)字中文也譯作「靜慮」,那是一種集中心力便生理心理都逐漸起變化以達到定的境界的訓練。

    所以禪定並不是叫人像木頭石塊一樣呆坐,而是要訓練心力的集中;這裹面包含著一層層的深入,所謂過了一重山,又是一重山,要到那麼一天,妄想執著,猶如捕風捉影,連名相都不存在時,方才有個消息。

    剛才樂渡法師說:我們人是頂幸運的,是頂有希望消除妄想執著,顯發本性的。

    因為上了天堂,太快樂了,玩也忙不過來,還那裡想得到修行,等到天福享盡,要想修時,就已經來不及了。

    做了畜生,在地獄裡的,則沒有機會聽到佛法,不曉得怎樣修行。

    唯有人,他有苦痛的刺激,使他想到修行;他有機緣聽到佛法,使他知道如何修行。

    像在座的各位,不但獲得人身,而且得聞佛法,真是萬千眾生中最幸運的,可見各位已經是多世勤修,有此一天,決非偶然。

    上面說了一個引子,簡略的提到了佛法的目的,佛法的認識:

    也提到佈施及禪定這兩個修行的名詞;順便更提醒各位,不要錯過這難得的做人的機緣。

    ※※※

    為什麼我今天要介紹觀世音菩薩的修行方法呢?這裹有兩個原因:第一,觀世音對我們這個世界的人,發有極大的願心,所以與我們有極深的淵源。

    知道觀世音菩薩這個名號的人,也多得不可計數;因為有這樣深的因緣,所以學習觀世音所採取的修行方法,依之實行,頂容易收效。

    觀世音是在佈施及禪定兩修持上,有登峰造極的成就的。

    他的佈施,不但包括一切人們能夠想像得到的財施,法施,而且能解除男人、女人、大人、小孩的一切畏懼恐怖,所以人們又尊稱他為「施無畏者」。

    今天我要介紹的,則是著重於觀世音菩薩修禪定的過程。

    第二,這條禪定的過程,是觀世音菩薩在楞嚴會上,應釋迦牟尼佛的建議而向大眾報告的。

    那次會上,一共有二十五位修行極有造詣的提出他們的修行方法及心得。

    之後,釋迦佛叫文殊菩薩作個結論。

    文殊菩薩就特別指出,觀世音由耳根修禪定的法門,是最適合於這個世界人類的修行方法。

    因為上述的二個原因,樂渡法師選擇了「觀音圓通」這個題目,叫我來把我所瞭解的,貢獻給各位,以供大家參考及討論。

    ※※※

    上面提到「觀音圓通」是楞嚴經上記載觀世音菩薩所講述他用耳根修禪定的過程。

    現在我先將楞嚴經上的這段原文寫在黑板上,那是:

    初於聞中  入流亡所  所入既寂  動靜二相

    瞭然不生  如是漸增  聞所聞盡  盡聞不住

    覺所覺空  空覺極圓  空所空滅  生滅既滅

    寂滅現前  忽然超越  世出世間  十方圓明

    各位請記住:一、觀世音修行用的是耳根,因此我們所講的,都以聽聞為主體。

    二、觀世音菩薩所說的是他修行的過程,因此是由淺入深。

    我們大多數人都只能說是在修行的初期,因此關於觀世音的初期修行經驗,特別對我們有用。

    我將儘可能解釋得詳盡些,希望各位能夠有所收穫。

    ※※※

    在研究觀世音的修行過程中,對「我」、「聞性」、「聞」、「聽」及「聲」這五個名詞,有先認識清楚的必要。

    這五個名詞,實際上也代表妄想執著的五個層次。

    「聲」是最淺最粗的妄想執著,而「我」則是最深最細也是最難消除的妄想執著。

    下面我當一一指出觀世音菩薩如何一層層地消除妄想執著,來完成本性顯現的修持。

    「聲」、「聽」、「聞」及「聞性」通常容易混作一談,其實其中有很重要及根本的區別。

    觀世音的初期修行,即是從認識這種區別開始。

    據傳說觀世音是在海灘邊習禪定的,他每天聽到海潮聲音的來去。

    清晨醒來,萬籟俱寂,潮聲遠來,打破了清靜;不久潮聲退去,耳邊又恢復清靜。

    隨後潮聲再來,靜又消失了。

    觀世音研究這潮聲的來去,發覺潮聲及清靜這兩個對象,在聽覺(指所聞的聞性)中是此起彼伏的;潮聲生,清靜滅;潮聲滅,清靜生。

    可是兩者有一相同之點,即是都不久存,都有生滅;而聽覺則不然,它卻老是在那兒。

    因為有聽覺,所以能聽到潮聲,潮聲去了,聽覺並不隨之而去;因為那時聽到的是靜。

    如果聽覺隨潮聲而去,則不但分不出靜,而且潮聲再來時,又何能再聽到次一個潮聲,因此潮聲有來有去生滅,而聽覺則並無來去生滅。

    (註一)

    這個「聲音」有來去生滅的一點,非常重要,因為世人的妄想執著,實在是因為「跟追」這暫時生滅的聲音而來。

    為使各位得一深刻的印象起見,我再舉一個例:我現在打一下鐘,「噹」我問:「有鐘聲沒有?」大家回答:有鐘聲。」

    待鐘聲過去,我又問:「現在有鐘聲沒有?」大家回答:「鐘聲沒有了。」

    這答得很對,鐘聲是來了又去,也可以說是有生有滅。

    可是現在讓我再打鐘一下,「噹」而我問:「各位聽見嗎?」各位都說:「聽見。」

    一回兒鐘聲消失,我又問:「各位聽見嗎?」有人答:「聽不見了。」

    這話可有語病,好比盲人說不能看見一樣,為什麼呢?因為盲人並不是看不見,不過所看見的是黑暗而已。

    我們現在並不是聽不見,不過聽見的不是鐘聲而是靜或其他聲音而已。

    試想如果你的聽覺沒有了,你怎能知道鐘聲已息。

    又如果聽覺沒有了,你又怎能現在還聽到我說話。

    可見消失的只是鐘聲,而不是你能聽的聽覺。

    鐘聲有來去,有生滅,而聽覺則老是在那兒,並無來去,也沒有生滅。

    這不動而能聽的聽覺,佛法中叫它為「聞性」。

    上面的二個例子,說明「聞性」和「聲」的區別。

    一天到晚,在我們耳邊忽上忽滅,一刻不留的是「聲」。

    一直在那兒,不生不滅的是「聞性」。

    聾子也一樣有「聞性」,但是聽不到聲音。

    ※※※

    那麼什麼叫做「聽」?而「聽」和「聞」又有什麼區別呢?

    大家都曉得,耳朵是聽聲音的。

    說得更詳盡些,外面的波動震動耳膜,因此傳達到腦子裹的聽神經,就聽到聲音。

    所以「聽」是「聞性」經耳及腦兩器官而生聲音感覺的一種作用。

    可是各位可曉得,發生有聲音的感覺,卻並不一定需要耳朵。

    十多年前,在加拿大的蒙得裡城(Montreal)有一位范宣德(Vincent)博士用電極接觸著人的腦子來做實驗。

    他將一位女太太的腦殼打開一部分,當一對極細的電棒微觸腦子的某一點時,這位太太忽然說她聽到了某種熟悉的歌聲。

    但當時並沒有人在唱歌,而當電棒移開時,歌聲亦即終止;電棒再觸此點時,同樣的歌聲卻又重來,她這個有歌聲的感覺,顯而易見,是只用了腦子,並未用到耳朵;我們叫這種作用為「聞」。

    正如夢中聽人說話,也沒有用耳朵,所以也只是「聞」,而不是「聽」。

    現在我們對這四個名詞:應該已有比較清楚的概念了。

    讓我再來總結一下:「聞性」是人一直有的聽的本能;它無來去,也沒有生滅。

    聞性由腦子及耳而起的聞的作用稱為「聽」;其單由腦子而起聞的作用稱為「聞」。

    「聲音」則是聽或聞的對象,它是有來去,有生滅的。

    事實上,每一個單獨的聲音,都是剎那生滅的。

    對此四個名詞有了認識之後,我們就比較容易瞭解觀世音所講的修行過程了。

    ※※※

    觀世音說:「初於聞中,入流亡所」(註二)。

    「初於聞中」,是說:「我在修行的初期,運用聽覺。」

    這裡我要請各位特別注意,在這修行的初期,觀世音菩薩也是和我們一樣:一、有「我」的強烈觀念;二、知道運用「聞性」;三、有「聞」及「聽」的作用;及四、聽到「聲音」,譬如上面所講的潮聲。

    為什麼我在此處要強調觀世音在修行的初期,也像我們凡夫一樣,有「我」、「聞性」、「聞」、「聽」及「聲」等妄想執著呢?這是因為要反映以後觀世音怎樣逐一消除這種妄想執著。

    上面已說過,觀世音是在海灘邊修禪定的,因聽潮聲的來去,悟到聲音在聞性中剎那生滅,並非永久的,實有的;而人之妄想煩惱,卻都因執著這聲音而來。

    所以觀世音採用「入流亡所」的方法,使聲音不再成為煩惱的根源。

    「入流亡所」應該分開來研究,現在我們先討論「入流」。

    「入」是佛法中的一個專有名詞,是表示人的各器官與外界接觸的現象,所以佛法中有所謂「六入」,那是眼、耳、鼻、舌、身五外部器官與外界的接觸,及腦意識與外界思想的接觸的總稱。

    此處的「入」則是「耳入」,是外界的波動震著耳膜,使人發生有聲音的感覺的現象。

    「流」的意義是「不住」。

    金剛經裡常提到「不住色生心,不住聲、香、味、觸、法生心」。

    「不住」即是說不要將「入」留停下來,而要讓它一接「即流」。

    所以觀世音所說的「入流」,即是金剛經中的「不住聲生心」。

    再說得詳細些,「入流」就是說不要停留每一個因耳朵與外界接觸所感到的單獨的聲音(單音),而要讓每個單音像流水般的繼續不絕的流去。

    這句話聽上去好像很容易,實則很難。

    我們人的毛病,就是在留住這種單音,而將它們連貫起來,於是組成名詞,連成句子,產生意義;妄想執著由此而生,煩惱苦痛由此而來。

    各位不信,讓我們來試一試。

    現在我請智海法師發三個單音,各位聽著。

    「觀」。「世」。「音」。

    現在我問:「各位聽到智海法師說了什麼」?很多人答:「觀世音」。

    諸位答「觀世音」的,就沒有做到「入流」。

    因為你們沒有讓「觀」「世」「音」三個單音一「入」即「流」,而是將這三個單音都留住了下來,連貫了起來,組成「觀世音」這個名詞;並且很多位的腦子裡,將平時所知關於觀世音菩薩的一切,都連想了起來,這就是妄想執著啊!各位,不論「觀世音」這個名詞是好是壞,它一樣的是妄想執著;所以要去掉妄想執著,就得「入流」。

    這樣一試,各位也許反過來要說,那倒真不容易,人的腦子中就有這麼的機能,將單音留住下來,連貫起來,叫我們怎能「不住」而讓它「流」呢?這話也不盡然。

    我們仔細想一想,「入流」也並不這麼難。

    此刻各位的耳朵和外界接觸而產生的音聲實在多得很:有汽車經過的聲音,有小孩在外面吵鬧的聲音,有鄰座呼吸的聲音,還有很多其他的聲音。

    可是各位很自然地將這些聲音都「流」而「不住」。

    所「不流」的只是我在講的聲音。

    為什麼呢?因為各位在注意我講的話,要想知道我在說些什麼,因此不讓這些「入」流去,而將這些「入」留住,因此就聽見我的話,也因此就產生許多思想上的反應。

    又譬如智海法師的三個單音,如果各位不將它們留住,每個單音都任它一觸即流,單獨的一個「觀」聲,一個「世」聲,或一個「音」聲,都產生不出觀世音這個名詞及因之而有的一切意義。

    各位自己可以將這個道理推面廣之,自會覺得「入流」這個辦法,確是很妙。

    「亡所」的亡是「亡失」、「消除」的意思;「所」是所聽到的對象及因聽到而引起的一切對象的簡稱。

    在佛學經書裡常提到「能」「所」兩個名詞,「能」是指能起作用的主體,譬如能聽的我,能看的我。

    「所」是指作用所及的對象,譬如所聽到的聲音,所看到的色彩。

    世界上有許多現象,都由此相對的「能、所」觀念造成,是妄想執著的主要形態。

    所以「亡所」是說在修行中「亡失了聽到的對象及因此對象而產生的一切對象。」

    讓我來舉一例子:記得有一次有一位居士說:「地下車(指紐約的Subway)的聲音真鬧,一坐進地下車,就被這亂烘烘的鬧聲音弄得心煩」。

    當我們分析這句話的時候,就會發現下列的層次:

    一、坐進地下車,耳朵與外界接觸;(「入」)

    二、將每個單音留住了下來(不流而住),及發覺有聲音;(聽到的對象這是第一個「所」)

    三、這聲音是轟轟轟的;(單音連貫了起來,造成有意義的對象這是第二個「所」)

    四、這轟轟的聲音是地下車的聲音;(聯想起其他的對象這是第三個「所」)

    五、地下車的鬧聲真煩心。

    (又聯想起以往的經驗而引起煩心的對象這是第四個「所」)

    現在讓我們將這些對象一層層的反推回去。

    一、儘管知道是地下車的鬧聲,但不去聯想起以往因聽到地下車鬧聲而煩心的經驗「亡」第四個「所」;

    二、儘管聽到轟轟的聲音,但不去管它是飛機的轟轟聲呢,還是地下車的轟轟聲,還是其他的轟轟聲「亡」第三個「所」;

    三、儘管聽到有聲音,可是不去分別它是轟轟聲呢,還是吱吱聲,還是其他各種的聲音「亡」第二個「所」;

    四、每個單音,任它一觸即流(入流),不予留住連貫,聞性中不起有聲音的感覺。

    「亡」第一個「所」。

    到此階段,所有的「所」對象,都已亡失,此種境界,便是「入流亡所」。

    各位現在明白了「入流亡所」的整個意義。

    觀世音菩薩在他修行的初期,即是用的這個方法:在聞性中,耳入不住,亡失對象。

    這方法還可以分開來實行。

    根基較厚的可以單刀直入,逕從「入流」下手。

    煩惱較重的則逐步的從「亡所」修進,易收成效。

    譬如前面所說地下車鬧聲的例子。

    根基較厚的可以生進地下車後,心中仍清清淨淨,沒有受到鬧聲的影響,這就是「入流」。

    煩惱較重的則可以先訓練自己便不因此鬧聲而煩心,再訓練自己不去分別這是何種聲音,如是漸漸進步,以達到「亡所」的境界。

    ※※※

    觀世音接下去說:「所入既寂,動靜二相,瞭然不生」。

    這三句是說因「入流亡所」的不斷訓練。

    功夫漸深,在聞性中此時已沒有任何可聽的對象(「所已寂」),也沒有了耳根和外界接觸的現象(「人已寂」);聞性中清清淨淨,但並不昏沈或木然而無知覺(因此說「瞭然」,此時感覺到的既沒有動的形相(聲因動而來),也沒有「靜」的形相(與動相對的靜)。

    在這個階段,已經是「定」的境界了。

    不過「定」有程度的深淺,要一層層的深入,現在還只能說是初定的境界。

    在這境界中,前面指出的五項妄想執著「我」、「聞性」、「聞」、「聽」及「聲」,還只能說去掉了「聲」及「聽」。

    可是因為去掉了「聲」「聽」這兩妄想執著,人類的許多苦痛,已經可以減去很多。

    世人能到此境界,已能夠有很多的快樂自在的受用。

    此時腦子中「聞」的作用還在。

    觀世音到此境界,並不停止,而是努力深入推究,使「定」的程度日益加深,所以說:

    「如是漸增」

    ※※※

    講到此處,我想說一個寓言。

    因為在這以前的修行境界,有很多位可能已經達到。

    但自此以後,則都是定中用功夫,不容易為一般人所瞭解。

    先說一個寓言,不但希望增加各位的興趣,也藉此說明我本人的立場。

    各位知道青蛙在牠生足之前,只能在水中生活,要等長大,足生出來後,才能到岸上去。

    有一天一隻母蛙從岸灘上回來,對一群祇能在水中過活的小蛙說:「孩子們呀!那岸上可真舒服啊!陽光是這樣的溫暖,微風吹來,又是那麼地涼爽!」各位,小蛙可能體會到此中的滋味?小蛙們吵著要叫母蛙解釋得更清楚些,可是母蛙用盡牠所能想像得到的形容詞,無法使小蛙瞭解真滋味。

    一直要等到小蛙自己長出腳來時,一跳上岸,恍然大悟,原來那天母蛙所講的是如此如此。

    在座的可能有母蛙在。

    但我本人卻祇是小蛙。

    因此我所講的,只算是小蛙傳述母蛙的話。

    如果各位中有的也是小蛙,那麼我們只能說小蛙和小蛙瞎猜瞎摸一番;但希望我們這群小蛙,有那麼一天,大家長出腳來,跳上岸去,那時才能真正瞭解觀世音菩薩所講的真相。

    ※※※

    觀世音菩薩接下去請:「聞所聞盡,盡聞不住」

    因為在此階段,「聞」及「聞性」還在,觀世音在定中,繼續深入推究這「能聞的我」和「所聞的對象」究竟有什麼區別?推究來,推究去,推到盡頭,才恍然大悟,原來「能聞的我」和「所聞的對象」,其中並無分別。

    因此說「聞所聞盡」。

    第一個「聞」,是說「能聞」,也即是指「能聞的我」或「能聞的聞性」;接下去「所聞」即是「所聞的對象」。

    推到盡頭,覺悟並無分別可求,所以說「盡」。

    這時因「聞性」及「聞」的觀念已不存在,心中自在淨樂,一般的苦痛,除生死外,可謂已完全消除;可是觀世音並不以達到此境界為滿足,也不停止,再繼續深入推究,所以「盡聞不住」。

    就是說,能聞所聞,推到盡頭,了知一無分別,但仍不停止,於是又接下去是:「覺所覺空,空覺極圓」

    定的境界,再深一層。

    在此境界,已只有一種「覺」在定中。

    但是什麼人在「覺」呢?是「我」在覺。

    因此只要有覺的念頭存在,還是有一個「我」。

    觀世音再深入推究,觀察這「能覺的我」及「所覺的對象」究有什麼區別呢?研來研去,研到盡頭,原來「能覺的我」與;「所覺的對象覺」也沒有分別,同是不可捉摸的「空」,因此說「覺所覺空」。

    在這個定的境界中,不復有肉體的我的存在,生死的苦痛,至此解脫。

    而這「空」的感覺,則是窮極三界,沒有時間的限制;圓偏一切,也沒有空間的邊際。

    所以觀世音菩薩說,他在這個階段的境界是「空覺極圓」。

    但是這境界還沒有到圓滿的地位,觀世音在空中繼續修進,接下去是:

    「空所空滅」

    這時定的境界,自又更深一層。

    可是在這境界中,仍有一個空的感覺存在。

    是什麼人在空中感到空呢?此時雖已沒有肉體的我的存在,可是意識中的「我」還很微細的隱隱存在;也就是說,還有極輕微的妄想執著,沒有除淨。

    這時的境界,很容易被誤解而認為已到修行的頂峰,其實還差最重要的一個最後關鍵,所以切不可停止,要百尺竿頭,更上一級,加緊推究這「能空的我」和「所空的對象空」又有什麼區別呢?推究到頭,不但「能空」「所空」原無分別,忽然連「空」也失其所在,因此說:

    「空所空滅」

    ※※※

    到了這個境界,一切有生有滅,可生可滅的念頭、感覺、觀照,如「聞」、如「覺」、如「空」、如「我」,都完全解寂滅……妄想執著已一絲不存,人生的一切苦痛,都已解脫;正如黑暗消滅,所有的全是光明,所以說:

    「生滅既滅,寂滅現前」

    這已經是母蛙上岸的景象,所以「寂滅現前」切不可誤作「現」在「我」的面「前」解。

    六祖慧能為防人誤解,曾特別指出(壇經機緣品):「是則寂滅現前,當現前時,亦無現前之量」。

    此時已沒有「我」的觀念,所以「現前」是整體充滿的意思。

    並沒有前後、多少的比較觀念。

    因此接下去說:

    「忽然超越世出世間」

    所有人世界的一切妄想執著,以及在禪定中所經過的層層深入的一切境界,統統不再留礙,也再沒有本體或對象可以留礙。

    本性顯現,這時觀世音菩薩所能描寫的只是:

    「十方圓明」

    「十方」者,指沒有一個固定的中心點,(沒有「我」,也沒有一個固定的方向;「圓」是圓滿不缺,無所不及,無有邊際;而「明」則是無有障礙。

    這是用人類的語言文字,勉強表達本性的境界。

    「十方圓明」不但說明在本性之外,再找不到任何一物;沒有佛,沒有眾生,而且連虛空也找不到。

    這就是佛學經書裡的所謂「本性」,所謂「體」;也叫做「佛性」、「如來藏」、「真如」都代表這同一的境界。

    ※※※

    在楞嚴經上記載著觀世音菩薩接下去又講了兩句,那是說的由「體」起「用」。

    是證悟後,在本體空性中,自動顯起的大慈大悲、普渡眾生的作用。

    這時的境界:煩惱即是菩提,菩提即是煩惱,一切法不離本性,一切法即是本性。

    可是這種境界,以我們凡夫俗子的執著心理來思維度量,很容易和世間的妄想混為一談,如若執著了「用」,反會妨礙禪定的進修,所以這兩句就留下不解說了。

    好在各位知能悟「體」,「用」自然會有。

    這原是一而二,二而一的。

    我這樣的小蛙,還得先好好的在「入流亡所」上痛下功夫,至少可以去掉一些人間的執著煩惱;也希望大家的煩惱苦痛,可以因為學習觀世音菩薩的修法而為之減輕。

    註一:此處所謂「聽覺」(聞性)並無來去生滅,是與聲音及靜比較而言。

    倘依真如本性來講,則聽覺(聞性)仍舊是生滅法。

    再講得徹底些,凡是一有名相,就有生滅,連「本性」這個名相,也是生滅法。

    只有「生滅兩圓離」,到不可說不可說的境界,方才算真實。

    註二:楞嚴經歷代疏解甚多,對「入流」多作逆流講,即須陀洹果。

    意思是說眾生循聲流轉,謂之為出;觀世音反聞自性,謂之為入。

    這襄的講法,和前人的註解,並不完全相同,是想用最淺而易懂的說法,使初期修行的學人,容易瞭解實行,有不妥之處,還望大德指正。

    後記:

    感恩吳果緣師姐轉寄本佳文分享,

    願以此功德  迴向諸眾生,

    解脫三界苦  皆發菩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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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法是無為法,不是有為法。

◎ 有為法如雞生蛋,蛋生雞,沒完沒了的。

◎ 回頭是岸,回到自己心中。

◎ 學佛不是要求有所得,而是無所得,無所求。

◎ 學佛重在實修。

◎ 法在動與不動之間。

◎ 有善則有惡,這是兩邊義,不是佛法。

◎ 佛法不能以世間法去理解,因為佛法不分善惡,有分別心即離佛法。

◎ 末法社會,善惡愈演愈烈,世間形成了強烈的對立。

◎ 有生就有死,生死之間形成了兩邊義,有怕死貪生之心,就不能徹悟佛法。

◎ 佛法與煩惱形成了對立。

◎ 人心有染有淨,佛性不垢不淨。

◎ 有心要扭轉生死就是染,貪求住於淨地也是染,然而在淨地中可修習無上道。

◎ 無上道就是佛地,發心修習無上道就是初地菩薩,要修習無上道,就先要修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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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是我們的嗎?身體不是我們的,當身體痛時,我們無法控制他,讓他不痛。

◎  心著境則顯形,依形顯相。

◎  痛只是一種現象,心依附上去,就形成了業障(或福報)。

◎  聽別人講話聽的懂,是心有依附,外國人講話聽不懂,只見比手畫腳,這因心未依附。

◎  痛是一種動的現象,只要心不動,就不覺痛,這時即使捨身,心也不懼不怕,此時的心,就是佛心了。

◎  因為心沒有依附,則佛性顯露。

◎  佛法的印證,在六根、六識、六塵上。

◎  點燃蠟燭上的火,是一盞還是無數盞?火是無數盞,因為火每分每秒都在幻滅,人的念頭亦在每分每秒的幻滅,宇宙間生命的生死亦是幻滅變化中,一舉一動都在幻滅中,前一秒與後一秒的動作不同,都在幻滅中變化無息,而人的念頭亦一直在生滅變幻無息。

◎  了知諸法無常,人就不會執著了。

◎  凡夫要修能看破一切法的無常。

◎  所謂世間法與出世間法,其實都是兩邊義,都是心在作祟,心起了分別。

◎  空即是色,是佛法的精義,不須研究,佛性本是無形無體,依附形體而有形,此即是境,境即是色,諸境皆是色,受、想、行、識都是色,空、色都是心境中產生出來的。

◎  空、色是在心的本體中分別出來的,佛性裡,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都在幻滅,法在心中轉,就有生有滅而成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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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佛心要虔誠。

◎  拜佛在除我慢心。

◎  心高自大的人是不會拜佛的,因為心高則我慢心起。

◎  拜佛除去我慢心,本性就會流出。

◎  南無阿彌陀佛就是歸依阿彌陀佛。

◎  拜佛要存懺悔心,我一定遵十善,不造十惡,如此拜佛則心可感動天心,感動佛祖。

◎  一切業報皆為自己所造,怨不得人。

◎  病痛的業障,都是因為前世殺生而來。

◎  人的瞋恨心最大,一但起了殺心,業氣隨之而起,故學佛之人,殺心念頭想都不能想。

◎  畜生只知被殺,不知被何所殺,故瞋念沒有人大。

◎  修大乘法不可以隨意張揚,否則會有障礙來擾亂。

◎  心術不正的人修大乘法,會使人更猖狂,成了魔了。

◎  佛法很細,凡夫之眼很難分別。

◎  邪可誤人,正邪之間不易分別,學佛之人不可信口開河,許多和尚輪迴為牛,就是彌補誤導眾生之罪。

◎  僧人代表佛法,沒有僧人的地方就沒有佛法。

◎  不論僧人善惡好壞,都不可污衊毀謗,否則罪是很重的。

◎  人非我不非,我非自有過。

◎  從貪瞋癡中去忍,不要把忍當做痛苦,這是消除無明的方法。

◎  身雖痛,心不要覺得是苦,人的無明出來,亦不要覺得是苦,無明起,業就出來,無明不起,就沒動心。

◎  修行沒有方法,就是從眼、耳、鼻、舌、身、意中去調適自己的心。

◎  眾生,法太多了,念頭太多了,如果一切放下,就是佛了。

◎  人與佛是相等的,只是人的心在那兒作怪,才有人、佛之分。

◎  佛是最安份守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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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先要學慈悲,除我相,則佛性自然會流出。

◎ 現在人學佛重法不重德,法即是術,重術不重德。

◎ 現在的人坐禪多不知修心地,只貪求術的境界。

◎ 無上法不分善惡,不著法相,心中無善無惡。

◎ 佛陀何辜,使後世學佛人起了爭執。刀本身無惡,可為世人切物造福,可是壞人卻用之殺人,刀又何辜?

◎ 末法時期,法本身沒錯,是人心在變,法無善惡,人心分出善惡,這是墜入輪迴之因。

◎  前世或多生,學了佛法又去批評別人,造了口業,就會不分善惡法了,形成現今社會上愚癡盲目附和之人。

◎ 多念佛可以去除人之十惡與貪瞋癡。

◎ 鏡子擦乾淨了,自己就知道自己的樣子(善惡)了,心地明淨,佛法自然懂。

◎ 處世要隨緣而心不變。

◎ 貪瞋癡使身體生病。

◎ 說法時,正邪善惡人都在場,才能轉法,佛陀說法轉法輪時,善惡神魔都到場,正法不怕惡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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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佛修行的目的是讓人的本性流露出來。

◎ 生命是平等的,人與猴子本無差別,但是卑劣心使猴子與人不和,蛇本身不會攻擊人,但人俾視蛇,這種長期以來的二邊義,使人蛇不和而互相攻擊。

◎ 生命本是平等的,因兩邊義而有了差別,你自覺高尚,可是別人卻很瞧不起你。

◎ 平等無二的心,可去除我相、人相、眾生相及壽者相。

◎ 別人罵你,你心中會起變化,如果內心不生氣,就是心轉境,境被轉了,心沒被境轉。

◎ 常常體悟六根、六識的進出是如何影響心,這就是修行的開始。

◎ 不是人在五蘊中跑不出來,而是只在想,沒去做。

◎ 修行是要體悟五蘊、十二處、十八界,這些蘊界處如何與心變化。

◎ 十八界就是外六塵,內六識,緣六根。

◎ 六塵影響六根,對治方法如同種稻,只問耕耘,不問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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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敬心起,我慢心就會消除。

◎  心裡無嗔,即是出家。

◎  社會上的烈火,可煉出真金來。

◎  社會是個大共業,成就很難,但殊勝更佳。

◎  無常大鬼,眼睜睜的隨時要抓人。

◎  不想活而自殺的人,這是心被自己的意志所蒙蔽,死後會墮入無間地獄出不來。

◎  有口無心,說話傷人,是口犯戒,不是心犯戒,亦是犯戒的一種。

◎  有為法,重法不重心,修行人一切都要以護心為主。

◎  磨磚想做鏡,打坐想成佛,成佛之要在心。

◎  修行要先觀諸法無常,眼界、意識界,一直都在幻滅中,觀久了,念頭就起不來了。

◎  心清了,智慧就出來了。

◎  善惡、生死、嗔愛,都是無常。

◎  心外求佛是求不到佛的。

◎  迷悟的程度有不同,智慧是關鍵。

◎  無我心可開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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