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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道真言- 卷五

    覺問:如何可以見心?

    師曰:子欲見心,當於靜定中討出。

    靜定時要把萬緣放下,如皎日當空,一無翳障。

    此時一知不起,一覺不生,從此有知,從此有覺,便是我真元心體。

    若竟認無知無覺是我心體,是為頑空;

    若竟認有知有覺為我心體,是為前塵妄想,均失之矣。

    於無知無覺時,尋有知有覺處,此所謂太極開基也。

    然則知覺未起時,此心何在?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

    故者以利為本。

    子於知覺未起時,不知心之所在。

    子試靜坐到如如不動地位,忽有人呼子之名曰某,子必躍然應之曰在。

    這個應的是誰?子必曰:應的是口。

    把來答應的是誰?這便是子之真元心體。

    由此推之,知覺不起時,心固自在也,不假思索,隨呼隨應,此即孟子之所謂故也,利也。

    《易》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即此義也。

    問:知覺紛起時,心之真體何在?

    師曰:子前問知覺不起時心體何在,吾教子靜坐,一無知覺,忽有人呼子之名,子必躍然應之曰在,這便是真元心體。

    吾今即將此說,再指點知覺紛起時之心體與子看。

    子於靜坐時,物感心淆,種種雜塵混亂胸臆,亦有人忽呼子之名曰某,子必躍然應之曰在。

    這應聲的時節,把向來種種雜塵盡行丟去了,無限糾纏如葛籐蔓草,慧劍剖不開,知力照不破,忽地一呼,躍然一應,情識俱斷,根蒂皆消,將吾本來靈明之體從此一應間憑空提出。

    由此觀之:

    知覺不起時,萬境皆滅,即呼即應,一真自如,方知心不與境俱滅;

    知覺紛起時,萬境皆生,一呼一應,真元剖露,方知此心不與境俱生,此之謂不生不滅。

    子能於此際豁然,便可以了當生死;就是父母未生前原是這裡;父母既生後,原在三千大千世界。

    言未既,有撫掌而笑者曰:若說未生前原在這裡,試於未生前呼子,子可應麼?曰:怎麼不應?吾尚無形,子將誰呼?子若呼空,應必責空。

    既空無應,有應不空。

    是以不應名為空應,誰謂吾不應耶?

    笑者曰:若說既生後原在三千大千世界,則有人呼子,便三千大千世界俱在應聲,何為應者獨子?

    曰:誰謂三千大千世界不俱作應聲?

    若執吾應,必吾外無復聲。

    要知吾之一應,即是三千大千世界同時俱應也。

    子毋以形求之,以形求之則窒矣。

    譬如以木取火,子若執著此火是此木所發,則必此木有火,凡木盡非有火,即便有火,則必一木有一種火,非木木之火,一火有一種性,非火火之性。

    須知一木之火,即木木之火,一火之性,即火火之性,漫天漫地,亙古亙今,同一火,同一性。

    故如來於一毫端,偏能受十方國土。

    云何云何,如是如是。

    或有問者曰:心體本空,一物不有,則喜怒哀樂,果從何來?

    若是本無,則遇境不能相感;既能相感,則喜怒哀樂決非外來。

    吾應之曰:喜怒哀樂,非境不生,乃知是遇境而動之心。

    若說心體本來有喜怒哀樂,則當不見喜而喜,不見怒而怒,不見哀而哀,不見樂而樂矣。

    有人焉,無故忽喜忽怒忽哀忽樂,人必笑他為癡,指他為魔。何也?

    人心本無喜怒哀樂也。

    由此推之,人必見可喜而後喜,見可怒而後怒,見可哀而後哀,見可樂而後樂,必有所見而後應之,豈不是遇境而動之心?

    或又曰:師既說心體本無喜怒哀樂,何以《中庸》之說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吾應之曰:心,靈物也,遇境即發,自然應得恰好,不假安排,故謂之和。

    《易》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寂然不動,未發之中也;感而遂通,中節之和也。

    聖人作《易》,下一感字最妙,感而後發,乃知心體本無喜怒哀樂者矣。

    或又曰:師言喜怒哀樂遇境即發,乃知心所固有。

    師曰:心體本然無物,使心有物,則亦一物也,一物何以能應萬物?

    凡喜怒哀樂,皆外境入感於心,惟心體最靈,故感之即通,一感之後,亦復無有。

    若謂心體本有喜怒哀樂之根,子試於此刻內觀己心,喜何在?怒何在?哀何在?樂何在?

    如果有根,則於無喜怒哀樂之時索之,而喜怒哀樂隨見。

    子於此刻勉強要喜怒哀樂不得,乃知心體清空,一物不有,以其虛而至靈,境來感之,心即隨感而發。

    故孟子曰: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

    此時一見,怵惕惻隱之心與見俱發。

    未見之時,此心空空如也。

    既見之後,此心又便無了。

    惟乍見之時,此怵惕惻隱,不知從何處來,若決江河,沛然莫御。

    若謂此怵惕惻隱預先安排下的,則未見之時,為何空空如也?既見之後,為何便就無了?

    既已無了,他日又見,這怵惕惻隱又隨見而發,發後又無,無後又發,試問此心有物乎?

    無他,虛之極,靈之至也。

    惟虛而靈,故能隨感而發,發過即無。

    吾道家所謂玄關一竅,於此思過半矣。

    然乍見孺子入井,怵惕惻隱隨發,與夫見財忽起盜心,見色忽生淫念,此淫念盜心,亦與境俱發,何所分辨?

    不知凡念頭髮得十分圓滿處,便是心之真體;稍有未慊,即為妄心。

    乍見孺子入井,此怵惕惻隱,何等切實,淋漓痛快!烈烈轟轟,如夏日秋陽;淒淒切切,如悲風苦雨,與大菩薩慈悲救苦之心,他不多一些,我不少一些,豈不是心之真體?

    若見財起盜,見色生淫,雖淫盜之心,或亦與境俱發,然畢竟道是自己不好心,不可與天知,不敢對人說,欲做不敢做,欲捨不即捨,比那怵惕惻隱之心,不十分圓滿;及至自己悔悟,知這個淫心盜心,斷斷然成就不得的,登時雪消冰解,當此雪消冰解之時,這點真心又十分圓滿,子即可跨上蓮花寶座,為大眾說法,一點靈光,閃閃爍爍,明明亮亮,可照見三千大千世界。

    故曰:凡念頭髮得十分圓滿便是心之真體,稍有未慊即是妄念,此之謂也,此孟子所以言性善也。

    或言曰:師云喜怒哀樂皆是外境入感於心,然乍見孺子入井,未嘗不是外境,而怵惕惻隱,孟子便謂仁之端也。

    由此觀之,仁義禮智,皆是遇境而動之心,本非心所固有,而孟子曰:仁義禮智根於心,儒者輒言吾性中有仁義禮智,此何說也?

    吾應之曰:儒家言性,大約即用以窮理而推其本,則曰根於心。

    若論心體,固是一物不有,寂然不動之際,與太虛無異,將謂太虛中有仁義禮智耶?

    或曰:天地生物之謂仁,四時代謝之謂義,往來有序之謂禮,分別萬物之謂智,惡得言太虛中無仁義禮智?

    吾應之曰:此氣化之流行於太虛者也,氣化流行於太虛之中,而不可謂氣化之即太虛也。

    或曰:太虛中既有氣化,則人心中自有仁義禮智,氣化流行於太虛之中,則仁義禮智運用於人心之內,原是相同。

    吾應之曰:此亦是後段說話。

    當夫氣化未有之先,難道就不成一個太虛?

    一點真元,虛空寂滅,固自若也。

    或曰:然則根心之說非乎?

    吾應之曰:不非。

    自太極以來,大化日趨於生,生也者仁也,既有仁,必有義與禮與智,而人生於仁,故心象之,有感即發。

    以此推之,遂有根心之論。

    若直窮到百尺竿頭以上,則心字尚說不得,而況仁義禮智耶?

    故儒家談心性,只說得後半段;道家談心性,又從前半段說起。

    若喜怒哀樂,發皆中節,即是仁義禮智,但有毫釐之差,便是人欲,故不可謂之根心。

    太極以來,一靜之後,大化日趨於動矣,動者根乎靜者也。

    儒家於動靜交接之際,渾渾言之,故有仁義禮智根於心之論。

    道家原始要終,原始則必窮其靜極而動之先,要終則必窮其動極而靜之後。

    此儒與道立說之異也。

    若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禹文周孔諸聖人,則又未嘗不言也,言之而人不察也。

    道家謂之虛,佛家謂之空。

    空能無所不見,無所不聞。

    假如發個念頭,兩人相對,此不知彼,彼不知此,以有形骸之隔也。

    空無所隔,空本無量無邊,故人發一念,同室之人不知,而無量無邊之空知之。

    《書》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

    民視民聽,天何由知?天空故也。

    儒家之慎獨,畏空故也。

    小人閒居為不善,君子如見其肺肝,君子之心空故也。

    空之為用大矣哉!

    或者曰:吾心之空,與太虛之空,有大小之不同,何以能無所不見,無所不聞?

    吾應之曰:凡物有二,惟空無二。

    若是吾心之空與太虛之空不同,則甕中之空與空中之空不同,室中之空與庭中之空不同,庭中之空與屋上之空不同,而世界內外,竟有百千萬億之空,不得比類而一視之矣!

    子試思空有形乎?有象乎?

    若空有形象,則此空之形不能當彼空之形,彼空之象不能當此空之象,直謂之空有不同可也。

    空者無有邊岸,無有窮際。

    凡物有斷處,惟空無斷處;凡物有異處,惟空無異處;凡物有隔處,惟空無隔處;凡物有分處,惟空無分處。

    浩浩蕩蕩,團團欒欒,一個太空中,有靈光聯絡貫注。

    毫毛之細,空能見之;蠅蚋之聲,空能聞之,猶如人之一身,血脈流通,精神融洽,虱嘬蚊鑽,無有不覺。

    空之為空,何以異是!子能遣有還無,一空性海,則吾心之空與太虛之空,野火照家燈,是一非二。

    若說有二空,定是非空。

    若是真空,斷然無二。

    子試空之,以驗我言。

    道者一也,不變而至常之謂也。

    太極既判之後,起初是此時,到底是此時,起初是此物,到底是此物,自一世界以至於十萬世界,皆是此時,皆是此物,未嘗有少變而失其常也,此道之所以為道也。

    人之心體,原是不變而有常的,其所以變而不常者,是妄想雜塵也,非心也。

    使心有離合,有久暫,則天之道亦當如是觀乎?

    知天之道,則知人之心矣。

    然則人生於世,始終為妄想雜塵所迷,何嘗能自有一刻之心?

    能見一刻之心是我真心,則終身終世、一劫萬劫,皆是此心,無以異也。

    然則人之生也,妄想雜塵生之,心無有生也;人之死也,妄想雜塵死之,心無有死也;人之歷一劫以至萬劫,妄想雜塵,展轉歷劫,心未嘗有劫也。

    是故人苟能見一刻之心,則此一刻之心已與生生世世、一劫萬劫,登時斬斷,再不復生,再不復死,再不落劫,超出三界,永免輪迴,皆在此一刻上邊。

    所苦轉昏轉迷,自死至生,自生至死,自一劫以至萬劫,妄想雜塵無一刻之斷,如瓜之牽蔓,葛之引籐,枝上抽枝,節上生節,無窮無盡,不斷不聯!

    嗟哉,萬劫茫茫,可謂遠矣!而妄想雜塵無一刻之斷,是以三塗八難去而重來,回而又往,竟作熟游之地。

    興言及此,可以為之痛哭者矣!

    吾子好道,當培養靈根,宏修德行,自去認真,要見那一刻之心。

    有此一刻之心,則已與生死路絕。

    自一日至終身,自一刻以至萬劫,皆是此一刻之心做主。

    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飛昇高朗時,事之易易耳。

    道生天生地生人生物,而人為最靈,成仙入聖,惟人是賴,參天贊地,唯人是為,是故人也者,天地之所不得而並者也。

    然則修玄之土,聽諸天乎?操諸己乎?

    人聽諸天,天亦聽之於人,天人交相讓,而茫茫宇宙,曾無一兩個撐天撐地之人,嗟乎,何人之眾,而成其為人者之少也!

    是以有志之士,當於自己方寸位中,做出曠古以來有一無二的事業,天賴以清,地賴以寧,人物賴以生成。

    此人耶仙耶聖耶?凡夫也,仙也,聖也。

    天下事皆是凡夫做得,人惟不肯做凡夫,吟詩作賦,自謂多才,不知天地間那少你這幾句文字!描山畫水,自號專家,不知天地間那少你這幾筆墨水!枉將有限之光陰,徒為無益之閒戲。

    傷也乎哉!吾如今勸眾人:人生於世,不可多得,一轉眼間,死期即至,要做事,須做天地間少不得的事,凡無之不為輕、有之不足重者,讓那一班閒漢做去,抵不得生死,當不得出頭。

    本領前程,牢牢系念,如寒之思衣,渴之思漿,睡裡夢裡,不肯放過。

    法身見在,法界非遙。

    一呼一吸,通乎氣機。

    一動一靜,同乎造化。

    回陰陽於一壺之內,羅日月於半黍之中。

    大道冥冥,太極流精。

    心包元化,氣運洪鈞,上朝蒼昊,下掃幽陰。

    回風混合,百日功靈,天仙地仙,水王山君,同登大願,廣度眾生。

    風云龍虎,叭喳鵬麟。

    常侍左右,助轉法輪。

    《易》曰: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

    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

    天且弗違,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

    太上教人修道,只是修身,身外無道。

    孝弟忠信,便是道也。

    玄門更無別,即此為是。

    登仙證果,率由乎此。

    人能盡得子臣弟友之道,天宮虛位以待,子其勉強而行之。

    夫煉丹之要,明心第一。

    天上無數高真,儘是心源湛澈,不然奮上去,原要落下來。

    太上老君度人十萬八千,無非心心相印,無異無同,稍有異同,不成正果。

    是故煉心二字,為清淨法門,萬真總路,子不可以其易而忽之也。

    子心地比前較為清澈,然無之又無,玄之又玄,竿頭再進,直到大休大歇,始能拔出生死之根。

    大丈夫勇往直前,立志既真,天魔辟易。

    孔子曰:當仁不讓於師。

    吾為子師,道無別道,法無別法;吾之所知,子能知之;吾之所行,子能行之。

    舜何人也,予何人也?聖賢所言,誠千古之龜鑒耳。

    夫大道如布帛菽粟,一日不得,則饑寒切身,一日不由道,則墮入禽獸,但見披毛戴角,與吾分形異體,揆之方寸之間,異耶同耶?將無同矣。

    嗚呼,彼之見前,吾之將來也。

    《大洞經》文,古奧莫測,行持圓滿,心地靈通,登時解悟,但知之非難,行之非易。

    子欲酬願,當徹始徹終,數年如一日,何難直證真宗,修無上道哉?是故至誠之道,可以前知。

    誦經入貫,誠字先之。

    反身而誠,樂莫大焉。

    則萬物皆備於我矣。

    夫人身有萬物,不誠則妄,妄則幻出妄緣。

    三屍六賊,隨人意見所著,造出海市蜃樓,做出千態萬狀。

    心如工伎兒,屍賊為之害也。

    誠則實,實則真,真則真神發見,敬心所結,端拱無為,玉容金質,星羅棋布,心空如鏡,一塵不染,為清淨法身。

    既有法身,必登法界。

    是故意誠心正之學,為今人之所厭聞,將謂黃老之學不由名教,崇尚簡略,不知正心誠意,方是修真切實工夫。

    謁天君,蹈仙境,總不脫誠正二字。

    驕氣惰容,害道之賊,學者遠之如仇,克之如鬼,方許進學堂,為我玄門弟子。

    不然,亦安用之矣?

    夫升仙之子,始而從事於性心,繼而從事於鼎爐。

    事有始末,不容倒置;理有輕重,毋可混矣。

    子能做得聖賢,何患不為仙佛?元始天王,亦是人做。

    孟子曰:人皆可以為堯舜。

    信然也。

    人率謂元始天王是先天至尊,吾試問他:天下何人是後天來的?清虛玄朗,便是先天。

    昏愚鄙濁,便是後天。

    人有先後天之分,心無先後天之分。

    隨人做去,上天不限人以資格。

    為聖為凡,好去自行卜度,毋得自貳其心。

    古往今來,只得兩條大路。

    為聖則仙,仙則處天宮,與元始天王從容談論。

    為凡則鬼,鬼則居地獄,與閻羅老子時刻追隨。

    而天堂地獄之判,只在一心。

    上天也有路,直達宸居。

    入地也有路,直通鬼窟。

    孔子云:君子上達,小人下達。

    上下之間,辨在幾微。

    《書》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危微之際,間不容髮。

    思及於此,能不悚然?

    《中庸》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

    太極渾涵萬象,從至中之處,一點靈機生天生地,包絡二儀,而萬物各得其中。

    由此推之,人心之中可悟矣。

    人心虛而最靈,不偏不倚,靜而求其至中之體,固自在也,動而求其至中之用,固自在也。

    天無為而神行其間,人無為而神守其捨,蕩蕩乎,浩浩乎,與太虛同虛,非造物者之可以驅而役之也。

    天地間有陰陽五行,結而為物,是為鬼神。

    人一念初動,便落陰界,鬼神知之。

    當此之時,機關一轉,鬼神便乘此機關,驅入血海之中。

    故人自既生以來,情見日生,機巧益熟,皆此一念為之也。

    學道之士,拔出生死之根,不過拔出此一念耳。

    若此一念不動,鬼神孰從而驅之?古佛如來,經幾千萬劫,天魔外道從之如云,伺其念頭動處,了不可得,故能長保法身,永處法界。

    今人於一飯之頃,日不移晷,而情見意識無數紛來,猥云學道,吾未之聞也。

    古佛如來,與人一般著衣吃飯,飲食起居,無念不動,實無一念可動;無一時不動念,實無一時動念。

    孔子曰: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妙哉言乎,至哉言乎!

    是故學道莫先煉心,使心體虛圓如一粒黍珠,這便是極妙神丹,不生不死,永遠逍遙自在。

    為仙為佛,不過如是,而又何他求哉?

    今人不求道而求丹,不言心性而言水火,無乃捨其本而末是圖乎?上古聖人著書立說,未嘗著一丹字。

    丹之說,起於漢代。

    蓋上界高真憫眾生之陷溺,故以煉丹之說,引而掖之於道。

    後世之人,遂分為性命兩宗。

    其實不能煉心,徒從事於陰陽離坎之術,雖至彌勒下生,究難成就。

    夫大丹無形無聲,至靈至妙,而欲以穢惡之心,為貯丹之器,有是理乎?

    淫心才舉,真氣分崩,而欲以七情六慾之身,為大丹之鼎爐,有是理乎?

    是故煉丹之要,煉心二字盡之。

    大道之要,盡於一虛。虛之一字,萬法該焉。

    從虛而有,斯為真有,從虛而實,斯為真實。

    元始天王之寶號,曰虛無自然。

    雖萬聖萬真,不能出此四字。

    物之所以有生死者,以其未能虛無也。

    天有陰陽五行,則天不虛矣。

    地有剛柔燥濕,則地不虛矣。

    故天地不能逃生死,而況於人哉!

    試以鬼神言之,似乎虛矣,然生前不能修道,雖形骸脫去,究之七情六慾與一靈原相牽染,故流落幽冥,淪於鬼趣,雖具聰明正直之德,亦難幾於渾化,為靈為爽,總是孽因。

    惟得道之士,念念合虛,心心無著,培養靈元,如龍抱珠,真光透發,與天真法界合而成章,如是而不飛昇碧落,有是理乎?

    嗟乎,吾見世之修道者多矣,而能得其要者蓋亦少矣。何也?

    以其立志決要務成仙,本來一副肚腸,造下多少妄念,以為仙家變幻不測,受用不盡,而自己一件大事,反置之不問。

    如此學去,雖累千萬年,終無個休歇日子,豈不可惜?

    太上之為太上,萬劫一心,心心不亂,雖司造化,道妙自然,真境逍遙,永無貪著,不言而化,不怒而威,何嘗憑空造出事來?

    以虛應虛,而化理章章,自有世界以至於今,如一日也。

    天有高下,仙有聖凡,等第不同,看人之道德何如也。

    無有道德不修而指望可以成仙者,有志之士,其可自忽乎哉?

    丹之一字,其理甚微,須得真師真訣。

    既遇真師,又授真訣,亦須自己死心蹋地,杜絕塵緣,以明心見性為第一乘工夫,以坎離水火為第二乘事業,以分身煉形為第三乘究竟,至其飛昇,必得三千功八百行圓滿之後,方有指望,非淺躁之輩所能僥倖於萬一也。

    是故修真之士預當培養靈元,扶植善本,言不輕發,目不邪視,耳不亂聽,事不妄為,凝道於身,自問可以對真而無愧,然後安爐置鼎,引鉛煉汞,則天神相之,魔不敢侵,九代祖翁,咸超仙界。

    今人往往以粗鄙陋劣之軀,希圖登仙入聖之事,試問玉殿真官,豈同人間富貴,可以智取而力求者?

    是故人患不能修道,何患不能成仙?

    孔子曰:道不遠人。

    子臣弟友,是神仙最上法門。

    無數高真,俱從此入,斷無泛求。

    為聖為賢,自然天宮享福;為獸為禽,自然地獄當災。

    碧桃花下,吹笙鼓瑟,與仙侶傳觴;黑山窟中,吞鐵飲鋼,與修羅作伴。孰憂孰樂?何去何從?

    究其所以然之故,只在一心上別卻路頭。

    嗟乎危哉,此誰為為之耶?

    夫人發一善念,如一縷微煙;發一惡念,如萬重山嶺,

    然則善之成也,何其難!惡之積也,何其易!

    是以明道之士,務使善端充長,以至有善而無惡,又何仙之不可成哉!

    夫煉丹無別法,安其心,和其神,怡其氣,足其精。

    陰邪為丹之蝥賊,機巧為丹之仇人,

    苟能念念在善,節節在善,則陰邪自消,機巧自滅。

    心無不安,神無不和,氣無不怡,精無不足,而事事物物,皆先天為之作用。

    否則,以穢濁之心,攀緣之神,浮露之氣,淫佚之精,而曰我已煉丹也,成乎不成乎?

    學道之土,有初心,有中心,有末後之心。

    何謂初心?發願是也。

    何謂中心?不肯半途而廢是也。

    何謂末後之心?成功是也。

    此三種心,即是三種孽。

    發願發了癡願,一團妄想,指望成仙,享天宮富貴;雖不肯半途而廢,而修持之際,就中有數層轉變,自己撰出,不能從一條大路上走出到底,行一法,未幾又變一法,棄故易新,以求速效。

    至於末後一著,尤為緊要工夫,做到九分九厘,如未曾做的一般,云生足下,頂有圓光,視為極平常事,方是有大器量人;一生歡喜之心,未免徑入魔道,數年辛苦,一朝而棄之,豈不大可惜哉?此三種孽,學者所宜戒。

    學道之士,當修大定。

    所謂大定者,定時固定,不定時亦定,浮云出岫,本來無意,流水辭源,豈是有心?

    道家行住坐臥,如一羽空中,隨機逐緣,用不著一毫芥蒂。

    受人禮拜,不以為榮;受人罵毆,不以為辱;膏粱在前,無貪得之念;糟糠在御,無厭苦之心。

    逢著軒冕,只是平常禮數;看那乞丐,猶如自己六親,方是有道德的大人,上帝聞之而歎賞,諸聖聞之以為不可及者也。

    人修行到此,而不得飛昇云路,上朝玉京,吾未之見也!

    學人立志,貴乎真,其持己也,貴乎雅飭,而與人交,又貴乎春風和氣,兼是三者,方可謂有道之士,出世入世,無往不宜。

    天上真仙聞其風者,必且愛之慕之,仰其為人,而況於下焉者乎?

    子年逾四旬,正當君子行成名立之候,德宜進,登時就進,惡宜懲,立地便懲;

    若以如此之年,而遷善改過尚在逡巡怠忽之間,恐必有所不及遷、不及改者矣,吾子勉之!

    聖賢非他人之任,豪傑以精勇為期;

    黃鶴非難致之禽,呼之即至;

    白云豈無情之物,召之必來。

    須要問自己是天上人物,還是地下人物?

    在金闕瑤階諸大仙真鶴班鷺序之中,可以容我站得定腳跟否?

    問之又問,思之又思。

    此時可以自信,可以無愧,則斷然便是一位神仙也!

    是神仙不是神仙,再不消去問別人,亦不消尋個活仙人來問他,只是自己較量,自己品度,信得過十分,無一毫欠缺,則金闕瑤階自然有你個站立所在,大羅天宮自然與你一所住居宅子,云路迢迢,自然有個活仙人來接引,與你同上天去。

    《中庸》曰: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慊。

    孟子曰: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

    子能自慊,吾將與子為寥廓之遊,萬朵祥云,一天笙鶴,何其樂也!

    學道之士,何所為而為之?為長生不死乎?為文章事業乎?一無所為也。

    惟一無所為,而後可以謂之學道之士。

    然則學道為無用者耶?

    老子曰:無用者用之本,無為者為之基。

    明乎此而可與言道矣。

    我見天下之人,往往以一派妄心,希圖登仙入聖,離卻五濁惡世,不知天上神仙日日在塵勞中來來去去,慈悲救苦,比之世間吃閒飯、干閒事、說閒話、作閒戲者,十分勞碌,十倍憂勤。

    千辛萬苦度得一人兩人,無裨於世道。

    此一兩人超脫而去,而大地眾生受苦自若,昏迷不悟自若。

    於戲,聖賢之心有盡者耶?無盡者耶?

    世界有盡,而聖賢之心無盡,日月有窮,而聖賢之心無窮。

    故人當登仙入聖之候,便把乾坤大大一個擔子挑上肩頭,直至大地眾生各得解脫,然後那個擔子可以安放得下。

    《書》曰:一夫不獲,是予之辜。

    聖賢之心,曠劫如一日也。

    是以真心學道之士,以濟世度人為本分內事,不為自己一個長生不死,不為自己一個文章事業,分明要做三途八難六道四生無數含靈一大父母,見他受苦,如己親嘗,見他癡迷,如己陷溺,千方百計要他聽我化誨,與我同到清淨無為大羅仙境,方完我向來發下大願。

    是故學道之士,必得有如此念頭,如此根本,與天覆地載、日光月明,同體合德,則修持之際,自然眾聖來現,諸神拱侍,願其道成,願其修到。何也?

    志同願同而道同,千人萬人唯一人也。

    鶴臞子勉之,吾以此望汝。

    修真之士,有所從來。

    或從天來,或從蓬萊三島名山勝境中來,或從人間智慧福德中來。

    三者雖有不同,均可成仙。

    上二種,俱系大根大器,道念一發,天神隨即照顧。何也?

    譬如有人曾做過朝官,或暫居林下,其僚友顯貴者多,一旦薦舉還朝,何難之事?

    若從智慧福德中來,欲要求道,須得勉勵清修,十年五年,方能感格天心,乃有仙真降鑒,譬如單寒之士,非力自振拔,無人汲引,故比上種較難,至其成功則一也。

    不得一以涼德薄才希圖大道,猶如井底之蛙仰盼云霄,終難自致;即果得真傳,不思積功累行,硬自操持,真仙不到,凶魔必來,徒害自身,豈不深可惜乎?

    初學之士,定力尚淺,要識我所從來。

    如何可以識得?

    當修持之際,心地靈通,猶如宿解紛紛,妙悟不一而足,便是有聖賢在空中指點,暗裡護持,為上等根器之人。

    若自用苦功,多歷歲月,做得一分方有一分,做得二分方有二分,《中庸》曰: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

    如此苦心,難道仙真不發慈悲去救他?少不得有個日子。

    此為中等根器之人。

    若心雖慕道,作輟靡恆,或在家戀妻子之樂,或在外溺交遊之歡,性不耐靜,念與道違,此為最下等無根器之人,雖聖賢與居,亦無可奈何得他。

    今生如是,來生可知,一失人身,難乎難矣!

    修真之士,處於暗室屋漏之中,如在光天化日之下。

    有此真品,便是真仙,蹈虛無而登寥廓,乃其本分內事。

    人能以豪傑之才為聖賢之學,以慎獨之功養浩然之氣,則日後升天,定居高位,超拔幽冥,福蔭子孫,功名事業,顧不偉哉!

    吾今見流俗之士,未有寸善寸長可以度越流眾,而妄自希於坎離水火之術,俗情未除,而胎仙豈結?

    志在溫飽而夢想清虛,不幾令大羅天上無數高真聞言盡為絕倒哉?

    吾今明明為眾人說破,不是聖賢豪傑,切勿指望成仙;不是一代儒宗,莫作玄門弟子。

    天律最嚴,天聽至卑。妄念一生,殃及七祖。

    是經所在,有祥光紫氣上衝云霄,諸天生喜,眾聖來觀,功德無邊,不可思議。

    倘有不肖之徒,本昧玄修,妄加詆毀,當有飛天神王擊其本身,旁及眷屬,生罹奇疾,死墮酆都,萬劫茫茫,雖悔何及,可不慎諸!

 

    後序

    覺行年三十有九,不知修真為何事也。

    直至己酉之歲,行年四十,受煉元皇筆錄大法,承青華道父祖師降壇,誨詮諄諄,始知天地間有長生不死之道,人人可為,不擇聖凡,求之即得。

    自此以後,每日窮究丹經,探索義理,見其假名立象,厚自秘匿,喟然歎曰:丹經之作,本以度人而覺世也,如此深藏不露,殆非所以度人而適以迷人也,非覺世而適以惑世,雖顏、閔復生,亦何能窺其萬一哉?

    如我青華道父,直指真詮,為萬世含靈廓開蕩蕩平平一條大路,坦然行之,可以直達三清,與元始天王心心相印者乎?

    夫丹經之所以厚自秘匿者,誠恐誤傳匪人,違太上之科禁也。

    我道父既以煉心兩字為廣大法門,則傳受自然得體,匪人自不能參。

    夫天下安有匪人而肯煉心,與煉心而為匪人?

    授受之際,又何疑乎?至於採取火候,蓋微言之。

    即此微言之中,至理已備。

    人果煉心得靈,則此理自然悟出。

    於戲,我道父之立法,可謂簡而嚴,直而巧,寬而不濫,大而能精,從古以來,未之有也!

    覺奉侍道父三載,屢度奇厄,危牆兩次崩摧,父子不致殞命,以致盜賊過門而不入,鄰患瘟疫而不侵,惡瘡毒瘧宿疾盡蠲;蔬食布衣,不求而足。

    小子覺以流俗下屍,荷元皇道父天光主照,向上有階,備父母師保之恩,沾覆載生成之德。

    蓋以傳經敷教,千載難逢,既值其時,不可虛度。

    道父所以護持小子,實欲小子護持此經,傳之後世,以至一劫萬劫無窮劫也。

    覺不自勉,以答道父意乎?

    法嗣 洞陽 鶴臞子 謹序

 

   

    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吾玄門之道亦有二,

    何也?正法與邪見而已矣!

    固於正者,難惑於邪,亦猶之膠於邪者,難挽以正一也。

    獨是將溺而未淪於深,與夫思入正則未能固執,尚介於可成可敗之間者,則余猶有說焉。

    夫大道之要,原自虛無而生有,其儒者之所謂: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者乎?

    既則自有而歸無,以還我太虛一體之本初,即釋氏所謂萬法歸一,一歸於無之說也。

    類而推之,草木之花實,歲時之春秋,人事之榮枯,貞元之通復,皆不過此原始要終、屈伸往來之定理耳,又何疑焉?

    所可怪者,儒者《中庸》之道,若青天白日之長耀於古今;釋氏正覺之宗,如洪橋巨筏之四佈於宇內,獨吾道教清淨正理、性命真詮,幾如敝屣之見棄於談玄者流,此何以故?良由邪說旁門滋蔓肆毒之深也。

    苦哉余也!其亦受病之酷而中毒之慘者矣!

    顛倒十數年來,馳驅幾遍海內,乃一旦翻然悔悟,今復得反自然矣!

    吾安能以吾當年困心衡慮之行,發而為感慨悲歌之苦!

    今復得反自然之樂,大白於天下,拯玄門之淪溺者,盡超登道岸乎?

    歲庚子,流寓楚南攸邑,偶觀鶴臞子筆錄青華上帝《唱道真言》五卷,三復而玩味之,有如夢將覺而聞晨鐘,漾春暄而飲以溫醴也,萬簌齊鳴,容光必照。

    奈何此經不公諸世,為吾輩清流作正知見哉!

    余方懷梓布,而願未舒。

    今歲秋余,徒羅子一純偕海寧貫三陳子,自南昌重來,訪余於吉水金牛洞中。

    余素不知貫三居華冑而苦志吾道,第細聆其生平所訪聞者,強半皆如余向者受時師所傳乾龍坤虎、敲竹鼓瑟之說。

    余以一日之長,且跡其胸次灑落、語言解脫,殆所謂以豪傑之才而向真修者也,於是為之剖玄關鎖鑰、死戶生機、震男兌女、金鼎玉爐,無非法相,總屬形容。

    貫三子夙命清淨,根機利捷,一語躍然,群疑頓釋。

    因出是經以證之,乃述予素志,陳子慨然,遂有同心,願攜歸浙東,獨捐金為我精梓之,功成,載板來告,以酬吾素願云。

    噫!貫三子此一舉,乃惻然出乎隱中,其於三千八百之功過半矣,審爾!則莫之為者,豈非天不秘道,而是經應出為苦海作津梁哉?

    豈非貫三子宿有仙緣,故天不假手他人,必俟賢者而傳之哉?

    又豈非天憫余掖教情殷,不肯獨勞我以心神,陰相余以疾成厥功哉?

    寤言以思,是經之得固奇,而是經之梓也,又更奇矣!

    有念即契,無感不通,人自負道,道亦何負於人乎?

    堂堂一條大路,朗朗一坐法門,近在己身,不離己心;在近求遠,在易求難,自罹陷阱,反以為賢,知一往而不回心之鈍根,厥疾弗療矣!

    吾之此刻,願吾輩尚德羽流,受病未深,匪石可轉,介於可凡可聖之間者,有緣得遇此經,早捨魚目而摸衣中之珠,盡洗情慾而戒欺求慊,於以內全性命,外積功勳,則青華上帝冥冥之感應,誠有如經中所云者,余有所試矣!

    吉水金牛洞  全真弟子 歸一萬清和 謹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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