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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道真言-卷三

    煉丹,無所煉也。

    何以說無所煉?煉其所無也。

    無者虛也。

    心本虛,情識意知實之。

    煉心還於本然之虛,則丹可成矣。

    何以言之?

    丹本虛也,是以心虛而丹可成,從無有一物中,煉出一物來。

    何以從無物中煉出一物?

    譬如我在未生以前,未嘗有五官四大,並未有個人身。

    忽然一念,自去投胎奪舍。

    此投胎奪舍者,果是何物?既有神,自有氣,既有氣,自有精。

    投入一個胞胎,十月滿足,恰成一個人身,從泥丸宮裡跳出,遂能出有入無,後天不老。

    若我心地未虛,情識意知紛紛不一,則我依然是人身了。

    既有人身,還思想再得一個人身,安有此理?人身只得兩耳兩目,一鼻一口,五臟六腑四肢,那裡可以再增一倍?斷然不能。

    故煉丹者,須把耳目鼻口臟腑肢節盡還於虛,如未曾托生,一件不有,只一點神光,炯炯不昧,然後結下胞胎,還我耳目口鼻臟腑肢節來。

    一個陽神,單單是我,並未嘗再加一倍。

    然陽神雖出,其耳目鼻口臟腑肢節,到底元虛,到底未曾有身,故可以不生不死,與道合真。

    煉丹之道,盡於此矣。

    學道以無為為宗。

    有為出於無為,則雖呼風喚雨,拔山斷流,終是無為之旨,不然,一舉一動,一符一箓,未悉道原,總是小家伎倆。

    是煉丹煉無為之丹,行法行無為之法,誦經誦無為之經,持咒持無為之咒:無為二字,天之體,道之原也。

    欲於無為之外,別尋枝節,是為旁門外道。

    子其合天之體,明道之原,何患《洞經》之不解,諸法之不通?吾其望之。

    無為者,道之體也。

    丹者,無所為而為者也。

    上古聖人,憫人之不能及於無為也,故教人煉丹,使之從無為中討出有為。

    故采陽於無,恍惚之中,元陽生焉。

    陽既生矣,結胎於無。

    杳冥之際,靈胎成焉,胎既成矣,乃以無為火,綿綿若存,用之不勤,惺惺常在,守之不敗,一年十月陽神出焉。

    神既出矣,所出之神,原歸於無。

    紫氣光中,有物非物,有形非形,無象為象,無聲為聲。

    此何以故?道原如是也。

    而其所忌者有三。

    采陽之時忌動。

    陽之生也,一意融結,靜則陽生,動則陽歇。

    陽有形乎?以我之意,為陽之形。

    神能化氣,神靜則氣有不生者乎?一動則意止,意止則神不續而陽息矣。

    結丹之時忌滯。

    陰陽交會之後,急用一意,將黍珠一粒送歸黃庭,封固鼎內,稍滯則精老,不能含陰,遇火則躁,恐難成胎。

    用火之時忌暴。

    陽既采,胎既結,十月之火猶如一日,一日之火猶如一刻,此為純火。

    胎從純火中烹出,則堅剛不壞,曠劫獨存,上天下地,飛騰自在。

    若有時忘卻,一念忽及,加意烹煉,一團躁急之氣,雖坐到息息歸元之候,終是暴火,由其自斷續加意為之也。

    由此觀之,煉丹非易易事也。

    自知無火,方能用火;

    自覺無陽,方能采陽。

    如天體清空,一無所有,而時行物生,萬古不息。

    子患訓詁自給,不能習靜,然明心見性,見在可為。

    吾原教子從此做起。

    夫煉心為成仙一半工夫,子何不且做一半,留此一半,且待機會。

    子何必捨見在而為無益之憂耶?既能寡慾,大本已得。

    從此安其神明,恬其思慮,靜中參悟,玄關一竅,躍躍欲動矣。

    結胎以無所事事為結胎。

    無所事事者,胎之原也。

    何以故?

    太極生天生地,自然而然,不知不覺,上而清者為天,下而濁者為地,自自在在,優優暇暇,而天地生焉。

    若太極於生天生地之際,掀翻顛倒,則陰陽反覆,五行錯雜,未成世界,先盡彝倫,便非道之體矣。

    人知太極所以生天生地之故,則結丹之際,可以無所事以為事矣。

    陽之宜升之,陰之宜降之,猶如太極之生天,清者在上矣,太極之生地,濁者在下矣。

    然天地雖分,而太極不分,於是陰陽混合,結為寶珠,渾渾沌沌,原是一個太極,此丹之所以為丹也,胎之所以為胎也。

    火候既到,陽神出焉。

    要知此陽神,是渾沌未鑿之物,不是四大五行結而成形的。

    若是四大五行結成的,便是人身。

    既是人身,便有知巧。

    既有知巧,便不能無所事事,而背道遠矣。

    是故,這個陽神就是太極。

    既是太極,為何又有形象?

    吾為之解曰:

    這個陽神,是洪荒之世,天開於子、地辟於丑、人生於寅的時節第一個人,知周萬物,道濟天下,無所能而無所不能,無所知而無所不知,太璞不雕,太淳不鑿,雖有形象,實是太極。

    太極者,道之祖也。

    丹有祖,子知之乎?丹以太虛為祖。

    太虛生神,神生氣,氣生精。

    神與氣精,同祖一太虛,則宜象厥祖翁,而何以一件不虛?是為悖道之子,不肖之孫。

    太虛何不幸而有此若子若孫也?

    然則可以反於虛乎?

    曰:可。

    反於虛之道何在?

    曰:無思無為,則反乎虛矣。

    雖然,無為之本,又在於無思。何也?

    人能終日靜坐,杜絕人事,悠閒自在,旁人看他,豈不是一個自在神仙?恰像有道的高人,全真的仙侶。

    不知他的心內,谷谷碌碌,轉許多念頭,藏無數傀儡,一念之輪迴,種無邊之生死。

    是故無為人所能,無思非至人不能也。

    子試問己心,果能無思乎?

    非惟不能無思,恐不能一刻之無思。

    既不能無思,則事至而驚,物感而動,雖欲無思,不可得矣。

    子流落塵緣,方以訓詁自給,豈能一無所思?

    然思有不同。有本分之思,有出位之思。

    所謂出位者,無論聲色貨利,即要成仙作佛這個念兒也是不守分,為希冀之心,僥倖之心,通該絕去。

    自己綿綿密密,做見前有益於己的工夫,無求於人的學問,如何可以悟真,如何可以入聖,刻刻不肯閒過,自然心逸日休,志氣如神,把仙佛兩字丟在一邊,其實是成仙的派、作佛本源,真仙真佛,乃從此出。

    孟子曰:

    舜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游,異於深山野人者幾希。

    看他心地何等光明!

    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御,看他靈機何等迅速!

    這才是真會煉的人。

    人若肯做深山野人不以為恥,打不哭,罵不笑,癡癡癲癲,頑頑鈍鈍,似一個蠢孩子,其於道不相遠!

    然而這個人,豈真是頑鈍癡癲的?

    大有志氣,真有學識,其量如江河,澄之不清,撓之不濁,其操如松柏,春不見秀,冬不見凋,殆至人與!

    嗚呼,吾安得若人而與之談道也哉!

    子處境寥落,兒女盈前,苦哉!

    子為境所困矣!

    然辦得一副有進無退的心腸,要受一番千磨萬折的境界,然後打得鐵壁穿,透得火山過,成仙作佛之基,方能於此際立得牢牢實實,排得安安定定。

    不然,仙佛是何等事,豈盡人可嘗試哉?

    子其咬著牙根,安心守去。

    此身可生可死、可凍可餓,

    而向道之心由他生死而此心不落生死,

    憑他凍餓而此心不知凍餓,

    立志之堅,果能如百煉之鋼,難道天上無數高真儘是聾聵,不來照顧的?

    斷無是理也。

    然則子患立志之不堅,

    無患境之不堪也。

    既有真志,則何境不可處?

    雖在刀山劍樹、鐵床火坑,亦可立地成仙作佛,況黃薤淡飯,啜粥飲水,貧士之常乎?

    丹者,太初以來一點真元,至於今日始見得著,捉得定,認得清,故謂之丹。

    譬如取土作丸,要把砂石盡數淘清,方可和合上來,作個丸子。

    煉丹者須把七情六慾亦細細淘盡,無一些渣滓,則一點真元如秋月揚輝,然後再以升降之功,作和合之方,而一粒金丹,團團圓圓,在我中黃太乙之宮,見得清,認得清,永遠不消失矣。

    上藥三品,神與氣精。

    神者,氣之母,精之祖也。

    子無不從其母,孫無不顧其祖。

    故煉丹者凝神,而氣精自隨之。

    大藥雖有三名,其實一也。

    采陽之時,意也。

    交會之頃,意也。

    送入黃庭用意封固,意也。

    至於十月火候,刻刻內觀,時時反照,無他,神而已矣。

    後天之意謂之意,先天之意謂之神。

    神之所在,氣即從之,由氣依神而生,亦依神而息也。

    故結胎之時,靜則陽生,靜則神安,神安則元精吐華而氣生焉,氣之所以依神而生也。

    十月之火,內觀觀於此,反照照於此,吾之元神,全注於此,故五行於此朝元,胎息於此運轉,氣之所以依神而息也。

    以其全用一神,故出胎之後,謂之陽神。

    神之為用大矣哉!

    丹以氣為母,以神為父,精為子。

    何以氣為母?

    丹者,一氣之所結。

    采陽,氣也;火候,氣也;

    猶母之生子,形骸臟腑,皆母氏精血為之。

    何以神為父?氣為神之所生。

    神不能獨用,而藉氣以為用。

    氣雖虛而有形,神則虛而無物。

    煉丹之士,先凝神入氣中,而後結為靈胎,猶父之不能孕子,必傳精於母腹,而後陰陽和合,誕生嬰兒也。

    何以精為子?

    精者養丹之物,猶龍之與水。

    龍雖能飛騰變化,然失水則神不能御形,與蝘蜒無異。

    神胎雖結,無真精涵養,則枯而無用,取子能養老之義,故以為子。

    是以真修之士,必要三全,由三全以至於三圓,方許修道,指望成仙。

    世俗之人,輒以交媾之精為陰精、結丹全不藉此、雖浪費亦無害,不知精無陰陽,無慾則身內之精皆陽精,有欲則身內之精皆陰精;陽精無形,陰精有質,一欲與不欲之分也。

    經曰:上藥三品,神與氣精。

    凡人不知有精氣神,雖識而不能用。

    故聖人教之曰:這個精氣神,是修丹之上藥,不在外邊,總在汝身內。

    若上等根器之人,既知有道,勤修密印。

    混混沌沌,鴻鴻濛濛,何神何氣何精?以為神耶,而氣與精在焉。

    以為氣耶,而神與精在焉。

    以為精耶,而神與氣在焉。

    如糖和蜜,似粉入面。

    在五行未兆之先,當三才未判之際,此為丹祖,太極是也。

    於此用一點靈機,靜中作用,結為黍珠,以太乙祖氣烹之,十月之後,出為陽神。

    夫陽神二字,不可專在人身上偏看。

    生出天來,也是這個陽神。

    生出地來,也是這個陽神。

    生出日月星斗,胎卵濕化,飛潛動植,也都是這一個陽神。

    陽神何以能生得許多?

    曰:太極者,陽神也。

    陽神者,太極也。

    以為陽神,則不能生陽神。

    以為太極,則無所不生。

    此至理也。

    不然,神仙變化莫測,難道他有無窮本事?要知非神仙為之,太極為之也。

    丹本無形,未嘗無物;分合無端,變化莫測;可分之而貫通於週身,可合之而靜藏於一竅;一變而成象,再化而為虛;鬼神莫喻其機,天地莫窮其妙。

    神無方而易無體,其神丹之謂乎?是故丹有先天之丹,後天之丹。

    先天之丹,太極無二,生出人來,必是聖人,由太極之氣清和淳厚,洪濛既兆,靈秀集焉。

    故太古之世,多產神奇之聖,開物成務,制禮作樂,丹亦如是。

    後天之丹,濁氣而浮,洪濛既散,靈秀亦衰,故中古之人,每遜太古,求其剛健中正之德,蓋亦罕矣。

    先天之丹,其義云何?

    以太初無形之物,結而為丹,而以太乙祖氣烹之,是則所謂先天之丹也。

    道莫大於太極,而丹象之。

    何以故?

    丹不可以名物器數求。

    清虛洞玄,洪濛一氣,道之體也。

    或問曰:丹之為物,何為而像太極?

    吾應之曰:丹之象太極,太極便是丹。

    一粒黍珠,造出世界。

    從太古以至於今,陽神日日變化,時時變化,刻刻變化,而生於其中者,習焉不覺,由焉不知。

    嗚呼,覺之知之者誰乎?

    冥慧之士,窮究其理,便知丹之為丹矣。

    以為無為耶,則天地何以判?以為有為耶,則天地何以混沌而復還於太極?

    此中殆有神焉。

    夫人之身,自心以上謂之乾,自臍以下謂之坤。

    天氣不下施,地氣不上接,其卦為否,

    《易》曰: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也。

    男女不交,其志不同也。

    故有道之士,以離中之火補坎中之陰,以坎中之水育離中之陽,其卦為泰,

    《易》曰:天地交而萬物通也,男女交而其志同也。

    雖然,其道安在?莫若恬其心而為之。

    苟恬其心則神安,神安則精氣和,神安而精氣和,以至於分之不可分,則丹本立矣。

    然丹本雖立,尚是無定之體,於是用吾無中之有,煉成有中之無,於打成一片之中,取其尤精者,和合而為無;

    金精木液戰鬥一番,鼓九閶之璈而彈八風之瑟,日月出於臍下,風云起於腋間,圓陀陀,赤灑灑,仍是一個清虛洞玄、洪濛一氣之太極也。

    此中有天地焉,有日月焉;

    飛潛動植、胎卵濕化,無一物不備;

    靈機一到,萬簌齊鳴,一元顯像,不可言盡。

    老子曰: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丹以無為為之而丹靈,以有為為之而丹未必靈。

    此何以故?

    丹也者,天地自然之道也。

    天地之道,有陰必有陽,有水必有火,有闔必有辟,有升必有降。

    道之所以為道也,一身之內,有陰陽焉,有水火焉,有闔辟焉,有升降焉,此事非強而為,莫之為而為也。

    物各從其類,使之各得其所從,而萬物生焉。

    此曠劫不易之道,吾烏從而易之?

    不能易之,則順之而已矣。

    世間凡夫,以煉丹為奪造化之權,洩天地之秘,不知我何所容心於其間!

    順其道而已矣。

    子患采陽之無據,夫陽生有候,順其候而已矣。

    子患火候之不准,夫火之發也有時,其息也有時,子順其時而已矣。

    子患真汞之不生,夫心為五臟之中氣,中氣上升,然後諸臟之氣從而上升,中氣下降,然後諸臟之氣從而下降,

    孟子曰:志,氣之帥也。

    氣,體之充也。

    子立其帥,順其命而已矣。

    夫煉精還氣,煉氣還神,煉神還虛,事事從逆,獨是丹家作用,又要心心從順,念念從順。

    逆煉而順以成之,此煉丹無上之要訣也。

    太極生天地以來,凡物之有形有象、有質有性者,日滋月長。

    天地苦於生生之不已,而又不能不生;

    萬物戴天地之恩,沐天地之澤,而不知天地之苦於生也。

    天地之元化,洩而不止,流而不還,天地且罷矣。

    以既罷之天地,而求其所生之物與道同無盡,是猶執不勝匹雛之子,而望其穿楊之技,有是理乎?

    然則有志之士,一心發憤學道,將如之何?

    曰:使我之陰陽反於混沌之初,則可以煉丹矣;

    始之以無為,終之以無思,則天清寧於上,地安其位於下;

    然後陰陽渾合以成珠,收羅於玄玄一竅之中,顛之倒之,恍焉惚焉,一爐造化,萬斛神光。

    當此之時,天地罷而我不勞,天地散而我不分,天地方苦於生生之不已,而我安於息息之有餘,天地經累千萬億而混沌,我則時辟時闔,隨分隨翕,且生且息,或萬或一,究其至也,同於太虛,豈天地之所得而比哉?

    丹也者,何所本為之丹?

    以無所本為本。

    何以言之?

    曰:丹者,天地萬物之本也。

    何以為天地萬物之本?

    曰:丹者,道也,道者虛無之體也。

    虛無不可立名,故聖人強以道名之。

    虛生一,一生萬,萬還一,一還虛。

    虛何以能生一?

    曰:此化機,不可言盡。

    雖然,大略可得而言之:虛者無形無象,何以生出有形有象的來?

    要之,太虛所生之一,原是無形無象的。

    既無形無象,與太虛同體,何以名之曰一?

    曰:虛即是一。

    太虛之體,無有間斷,無有夾雜,渾然至純而粹精,故謂之曰太虛生一。

    曰:一生萬,其義云何?

    曰:萬亦是虛。

    要知太虛不是板然之體,以其無間斷夾雜,故曰打成一片。

    然即此太虛之中,得其氣者成形,得其理者成性,可分可合,可大可小,可方可圓,可動可靜,故又曰虛空粉碎。

    雖然太虛究無形象,何以能成此有形有象之物乎?

    曰:此非太虛為之,而在乎太虛之中者為之也。

    使太虛有意生萬物,則太虛有盡時矣。

    是故煉丹之士,一粒黍珠與太虛同體,然後此中化化生生,太虛無為而萬物自遂,太虛無心而萬物自滋。

    嗚呼!至矣哉,蔑以加矣!

    吾何以贊之!贈之以一圈。

    雖然,一圈有界限,不足擬此道之妙,仍贈之以虛。

    雖然,虛者散漫無涯之謂,恐後之煉丹者疑焉,吾有以贈之,贈之以一圈,圈復贈之以虛。

    凡煉丹者,以無為君,以有為臣,以水火為佐,以意為使。

    何謂以無為君?

    上藥三品,件件皆無,七尺之軀,空如一粒水晶珠子,不著一物,那時精氣神,方得打成一片,清空浩蕩,渾渾不分,而丹本立矣。

    何謂以有為臣?

    一無之中,萬有具焉。

    以言無精,其實有精;

    以言無氣,其實有氣;

    以言無神,其實有神;

    如太古之世,民風熙熙,無在非德澤之洋溢,不可執一名一象以求之,而禮樂政刑燦然具足。

    何謂以水火為佐?

    水火,藥物也。

    水在下而升之使上,火在上而降之使下,猶王者政治均平,無內重外輕、內輕外重之患;玉燭調和,金甌豐滿,黍大之珠,萬物備而四氣周,八風平而三才具。

    工夫至此,十有六七矣。

    何謂以意為使?

    水之所以升,火之所以降,誰為為之?

    意為之也。

    意之先無意,意之後無意,只得中間單單一個真意,而采陽結胎、脫體出神俱藉之,而煉丹之法盡矣。

    丹者,先天之物,非後天之物也。

    如其後天,則是世間一種好奇之人造作出來,為旁門外道。

    丹也者,道也。

    上古聖人,千言萬語,只教人惟道自務。

    苟明於自然之道,則明於自然之丹矣。

    夫太極之生天地也,陽升於上而為天,陰降於下而為地。

    故煉丹者,當知未有天地之先,如何是個太極?

    太極者,清虛無為之體也。

    未有形聲氣數之時,有靈之至而神之極者,太極是也。

    太極何為乎生天地?

    曰:太極原未嘗生天地,而天地得其靈氣,蒼然者為天,塊然者為地,而太極何嘗生天地哉!

    太極為天地所以生,則天地生而太極死矣。

    人心,一太極也,丹之祖也。

    修玄之士,以我心一點靈氣凝於丹宮,神氣相依,遂成形象,久之,變化無方,可與太極同無始終。

    何也?非物也。

    既成形象而非物,則其為物果何物乎?

    天之上,地之下,未嘗有是物也。

    以其非物,可名之曰道。

    以其非物而終有形象,可名之曰丹。

    雖然,必如是,直謂之太極。

    太極者,道所從出也。

    人之生也,臍在最先。

    臍帶繫於胎根,外通母腹,一點真元,包含生理,為真真種子。

    自泥丸至湧泉,臍為一身之中。

    自燕尾至外腎,臍又居中。

    譬之天為嵩高,地為中原。

    諸天宿星所拱,五方風氣所朝,得五行之全,居百骸之會,於此置鼎,不偏不倚,不上不下,何善如之!

    以其正位乎中,故名黃庭。

    黃者中央之色也,庭者虛而有容之象也。

    紫陽氏所謂有形之中,《金丹四百字》所謂此竅非凡竅也。

    辟戶謂之乾,闔戶謂之坤。

    辟者,交會之後,送入黃庭。

    丹體至健,陽剛之德,鼎辟而丹落其中,故謂之乾。

    闔者,丹既歸鼎,用意封固,如入之闔其戶也,此時全要安靜為主,如坤之體,故謂之坤。

    問五氣。

    師曰:五氣者,五臟之氣也。

    氣在氣穴之中,而流通於五臟之間,於肺則為金氣,於心則為火氣,於肝則為木氣,於脾則為土氣,於腎則為水氣,是謂五行之氣。

    平日間氣行於五臟,各有衰旺,過衰則病,過旺則病,甚至閼塞不通,則有癱瘋癰腫之病。

    人到息息歸元之後,氣穴中之氣,蓬蓬勃勃,從尾閭上透泥丸,與腦中之髓,如銀燈相映,下至重樓,遍薰諸臟,如一輪煙月照耀於瀟湘洞庭之間,結成一粒黍珠,送歸黃庭金鼎之內,胎受五行之全氣,故日後陽神依然與人身一般。

    若一氣不足,陽神便少一件,不成其為人矣。

    然須靜之又靜,玄之又玄,使這五氣為先天之氣,則生出陽神,必是至靈至聖之物。

    若雜用後天,恐不成胎,雖成而不靈;欲求其通玄達妙,不可得矣。

    煉丹之要,的的確確不過凝神二字。

    凝神在何處?

    曰:生身受命之初。

    凝神在何時?

    曰:真息歸元之時。

    夫氣在人身,一日十二周天,猶斗柄之指十二辰也。

    其升也,五臟之氣皆升;

    其降也,五臟之氣皆降;

    既降之後,五氣合而為一,丹經所謂金木並,性情一,此其時矣。

    若論起汞來,則當真息歸元之際,離中之汞已與五臟之氣同升,況鉛到神房,金能生水,鉛金自生木液;金公求雌,木母求雄,必然之理,子又何疑哉?

    夫靜功真境,以筆傳之,不若以身驗之。

    禪家以了悟為見性,道家以歸元為得命。

    夫見性方能知命,故性學先之。

    得命亦能知性,故胎息歸根,自與一點靈光融通洽化。

    性與命似有先後,實無先後也。

    惟敏達之士,始能知之。

    問:陽神何以能分為百為千為萬?

    師曰:陽神者,一團真氣結成。

    真氣所流,猶如火爆星飛,其火星四射,點點皆有火性。

    丹者,太極也。

    太極生天生地,生人生物,生出無數有形有象的來。

    金丹一粒,渾然是個太極,自然可以生出無數人來,一個鶴臞子,可以布宇宙。

    然天地人物,既有形象,則必有毀壞。

    大丹所生之陽神,雖有形象,而實無形象,故分出來可為萬,合上去原是一。

    然陽神既無形象,如何飲食?

    曰:一塊純陽之氣,如夏日秋陽,何物不鎔化?

    然則陽神又分為陽神,其靈通可是一般無二的?

    曰:凡有形象的分出來,或有不同,故聰明的人,往往生出頑劣兒子。

    陽神是神,並無別樣夾雜在內,其靈通自然一般無二。

    然則陽神既分,四面八方,分投散去,將如之何?

    曰:至靈之物,天上地下,無微不徹,銅山崩而鐘鳴,劍化龍而復合;無情之物尚能相感如此,散去之說,非通論也。

    問:丹有形象乎?

    師曰:交會之後,遍體融和,如暖春天氣,熟睡方醒,胸境洞然。

    此交會果是何物?

    是神是精是氣,非精非氣非神,名之為道,見之為丹,擬議之為太極,十月之後,即陽神也。

    總而言之,煉丹件件皆虛,黍珠一粒,渾然太虛之體。

    於此參之,思過半矣。

    子要識丹之一字。

    丹者身也,像人之身。

    一者臍也,像人之臍。

    臍者丹也,像臍中之丹。

    丹像身,身像丹。

    一畫何以像臍?像臍,何不一圈而乃一畫?取義何在?

    此一畫,即伏羲一畫之義也。

    伏羲於未有八卦之先,先有此一畫,猶人在母腹,五官四肢都未有時,先生臍輪,上系胞帶,通於母腹。

    丹字一畫,取義如此。

    故結胎不於他處而於臍中,蓋以臍為人之命根。

    煉丹所以立命也,立命不於命根之所在結丹,而又奚屬哉!

    丹之為物也,有神焉,在於通玄達妙之宮。

    得其神,則丹可成;

    不得其神,則丹未可以歲月計也。

    此神果是何神?

    此神便是丹祖。

    子當發下誓願,要修道時,其神便隨斗罡真氣降居子之心府,以和會一身之物,使人心地清明,氣質純粹,皆此神為之也。

    此神惡動而好靜,惡實而好虛;

    靜虛之至,則其神自靈;

    既靈矣,自然顯大作用,管攝五臟六腑一部神王,而為之攢簇五行,會合萬象,如船中操楫者然,遇灣則隨灣而轉,遇岸則逐岸而移,永無觸礙棘手之處。

    人功夫做過一分,其神便將第二分工夫引你;做過二分,又將第三分工夫引你。

    隨時誘掖,多方啟沃,直至九分十分,工夫圓滿,皆其神一力為之。

    子如今好將二字為供養其神之具。

    如何是二字供養?曰靜,曰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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