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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道真言         青華老人 傳 鶴臞子 輯

   

    南極天宮,青華上帝,大悲大願,至聖至仁,降炁垂光,談經演教,歷持浩劫,度人無量天尊,無上道祖仙師聖制。

    吾見世之學道者,往往謬於傳習,說鉛說汞,哄動一切含靈,癡心妄想,希圖長生;究其所傳,不過指點一二工法,自以為驪珠在握,要人財寶,受人禮拜,做出師家模樣。

    吾每見之,未免叫一聲罪過!夫修行之士,未有不了明心地,而可以跳出陰陽五行之外,與太虛而獨存者。

    所以真仙度人,每每教人從心地上做功夫,煉得方寸之間如一粒水晶珠子,如一座琉璃寶瓶,無窮妙義便從自己心源上悟出,念念圓通,心心朗徹,則自古以來仙家不傳之秘,至此無不了然矣!使其把自己心源上悟出之理,做自己性命上切實之功,到此時必然巧生言外,妙合彀中,魔障不幹,永無棘手之處。

    故煉丹之道,原取活潑潑地;而世之師家徒以紙上陳言、小家工夫,欲人人比而同之,何異綿丸打彈、膠柱鼓瑟,指望成就,蓋亦難矣!

    歲在己酉春三月甲辰之旦,法嗣鶴臞子覺受煉文昌筆錄大法。

    老人與鶴臞子本有宿契,即日降壇,迄今已近三載。

    吾所傳與鶴臞子者,不過只煉心兩字。

    千言萬語,亦不過只發明得煉心兩字為千聖總途、萬真要路。

    大羅天上、玉京山中無數高真,斷無捨此兩字而可以逍遙於真光法界之中,為元始天王入室弟子。

    一一勘驗,從未之有也。

    吾憶初下壇時,將此兩字授鶴臞子,初不之信,以為煉丹必有秘傳,煉心兩字人人說得出,個個做得去,故其所辯難請益者,大約修命之說居多。

    我隨他問著,只顧把煉心兩字講得親切。

    及到一年之後,鶴臞子修持已有進步、有實得,方信我為師者不是個空言之漢。

    仙家濟度眾生,先要人見了長生不死之性,而後修長生不死之命,此之謂性命雙修者也。

    於戲,吾與鶴臞子講學以來,寒暑三遷,蓬萊水淺,蟠桃花又放矣!

    梅亭草偈,蕉館談玄,有所發揮,鶴臞子必退而登之於冊,總計之有五萬餘言。

    鶴臞子欲公之於天下,以為後代之矜式,而問序於我。

    我思修持之要,是籍備載,特以煉心兩字,恐人看得十分容易,不肯信心,故再將此兩字重加申明一番。

    我老人從無始劫來,於元始天王前發度人無量之願,不敢誑語以欺天下後世也。

    鶴臞子逡巡執經而進曰:先生序甚善,特是經所以闡揚玄化,傳之萬祀,不可無名。

    我曰:煉心兩字,是太上度人、唱明大道、真真實實之要言也,名之曰《唱道真言》何如?

    鶴臞子降階稽首曰:善!

    青華老人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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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 詞

    南極天宮,青華上帝,大悲大願,至聖至仁,含和保真,溥思宏化,監察萬國,巡行九州,弭災銷劫,度人無量天尊,無上道祖仙師聖制。

    此經之作,先言煉心,次言煉命。

    人能依此修持,可以了明心地,堅固命根,六賊不除而自除,三屍不滅而自滅。

    道成之日,飛昇上清,億曾萬祖,盡得升天,子子孫孫,永為仙家。

    真莫大之法門,萬真之要路也!

    如有不肖之徒,罔知天命,狎侮聖言,將此經言不加珍秘,展閱不避婦人,收藏不於淨室,當有護法諸神錄其罪過,上告南北二斗星君,畀以非殃,死遭冥禍,直待一人成道,斗府有赦罪牒文,方能超脫幽冥,許放托生。

    嗚呼,慎之!毋自陷於匪德焉!

    此經之作,名為鶴臞子一人,實可公諸人人,使天下之士,有緣遇是經者,於性修之則為聖,於命煉之則為仙,予彼上達之階,弘我度人之願,不亦快哉!

    然得其人而不傳,與不得其人而妄傳,均有天罰。

    授受之際,宜三思焉!

    傳經啟教,貴得其時。

    得其時矣,又得其人,

    然後發瓊笈之秘,洩至妙之蘊。

    道有科禁,不可不慎也。

    務得立心正大、制行端方之士,考其先世無有天嗔及背棄君親、世業不仁之術者,方以此經授之。

    仍須叮嚀囑誡,令勿泛傳。

    如其人果系大賢,亦不必因其先世而棄置勿取。

    好法易聞,上士難得,此等人乃上士也。

    若復有人先習不善,至於中年能一旦悔過,心誠向道者,亦許其浣濯自新,不得概行拒絕,以體太上慈悲度人之念。

    於戲,我言有盡,我願無窮。

    天覆地載之間,何人不可學道,何人不可修道?人人有副性靈,個個自具妙用,登仙入聖,夫復何難?

    只因宿生氣習昧卻本來,眼前幻境昏我正覺,遂至認賊為親,迷真逐妄;三途八難,去而復來;六道四生,回而又往;以天門為寥廓之鄉,視地獄為熟游之地。

    嗟乎,如此豈不悲哉!

    吾願天地眾生,受此經者,各發勇猛精進之心,同登蓮花化生之果。

    道岸非遙,求仁即得;

    鸞輿麟輅,刻日可期。

    此丈夫也,予日望之!

    修道受此經者,先得持齋守戒,結壇淨室,焚起十二種信香,禮誦:摩利攴天斗姥天尊寶號,北斗七真,南斗文昌,總理天官,斗府無數高真,洞天福地一切威靈,傳經啟教歷代師真。

    如是四十九日,方許開經閱視。

    不得赤身裸體及近污穢不潔之物!

    是經所在,有仙真下觀,神光瑞氣,氤氳滿室,使人心地開通,精神湧發。

    稍有觸冒,仙真不來,恐外道邪魔乘機擾害,不可不知!

    平日間,宜謹身節欲,廣行善事,遇斗降之辰,鍵關習靜,存運一心,上朝紫府。

    然後,北斗為子削落死名,注上生籍,身家俱泰,災禍不生;有所思維,即時解悟。

    其於道也,庶乎不甚相遠矣!

    修真之士,能於是經恭敬不懈、至心受持者,吾當護念是人,如保赤子,常以神光灌其頂門,使其智慧日生,於此經文無有疑惑;若在朝廷,急流勇退;若在家園,子孫賢肖,外侮不干;若在山洞之中,蛇蟲虎狼、山魈木魅,諸種妖獸,屏跡遠遁,不來侵擾;若渡江河,龍神俯首,波浪不驚;若在市廛募緣乞食,使男女老幼一見是人,咸生驚喜,佈施不倦;一切水火刀兵之厄,不能害之;修持之際,不使外道邪魔得乘其便。

    吾與是人,始終眷顧,時刻護持,直至道成之日,是人神通廣大,我願方畢!

    釋典云:如來不誑語者。

    吾豈獨不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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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 一

    南極天宮,青華上帝;為扶桑之救主,秉大乙之乾綱;氣運九天,權綜五嶽;現千萬億之化身,示聖真仙之密諦;大悲大願,至聖至仁;禎祥瑞應,度人無量天尊,無上道祖仙師賜箓。

    今日讀《清靜經》,便要行清靜法。

    夫清靜者,清靜其心也。

    人之病根,大約在種種妄念。

    妄念既除,尚有多少游思擾於胸臆。

    去游思之道,惟在內觀。

    始而有物,至於無物,無物之極,至於無我;澄水不瀾,明月無影;以為非空,纖毫洞徹,但見光明;以為本空,冥冥默默,萬象咸具。

    此際著腳不得,著想不得,洞洞朗朗,玄玄寂寂。

    結丹之道,備於斯矣。

    功行乃升仙入道之津,而積功行當自孝始。

    濟施非貧士所能,然言語之間,誘人為善,阻人為惡,在我不過口舌之勞,而人蒙無限之福,便是莫大陰功。

    誦《大洞經》,持斗姆咒,可以超拔祖先,弘資冥福,即是孝心。

    無益之書不必讀,無益之戲不必為。

    有事則干之,務要忠厚存心,利益民物。

    無事則清心靜坐,或誦經,或默朝,念念對越上真。

    上真至慈至悲,其視學道之士,如慈母之愛其赤子,刻刻放心不過。

    豈有赤子眷戀慈母,而慈母漫不為顧之理?

    嗟乎,人生於世,光陰彈指即過,聖人惜寸陰,我輩當惜分陰,誠格論也。

    有志須立真志,為學須做真學。

    久而不懈,靈光一透,仙島天宮即在眼前,堂堂一條大路、朗朗一座法門,自在人方寸之間。

    此路即升天之路,此門即入道之門。

    人肯第一步上進此大路,進此法門,念頭不差,腳根便快,成仙作佛,極易易事。

    子讀《清靜經》,當句句玩味,言言解悟,以吾心合上真之心。

    自家有得手工夫,忘言之妙,乃為真境。

    游思亦無難除,隨起隨滅,一刀截斷。

    靜坐時,此心不可執著。

    若為游思之故,束縛大苦,性地安得圓通?靈光何由透發?反要瀟灑自如,曠曠蕩蕩,渾然太虛之體,不為物累。

    故昔人參喜怒哀樂未發之中,執守一中,便為非中,以此故也。

    游思之不能無,如浮雲之不足以累天。

    久久磨洗,自然拔本絕源,空靈無有。

    前以游思喻浮雲,此確論也。

    至於日間應酬,非山中習靜羽流,豈能免此?吾亦有法囑子。

    任他可喜可怒可哀可樂之事,隨時應付,過即不留。

    譬如風雷電霧,天所不能無,而不可謂風雷電霧之即天。

    喜怒哀樂,心所不能無,而不可謂喜怒哀樂之即心。

    天有真天體,心有真心體,由我應酬,而湛然空寂,常惺惺存,活潑潑地,此為要訣。

    煉丹先要煉心。

    煉心之法,以去閒思妄想為清淨法門。

    仙家祖祖相傳,無他道也。

    吾心一念不起,則虛白自然相生。

    此時精為真精,氣為真氣,神為真神。

    用真精真氣真神,渾合為一,煉之為黍米珠,為陽神,而仙道成矣。

    以神合氣,靜養為功,

    孟子所謂存心養性是也。

    以氣合神,操持為要,

    孟子所謂持其志,無暴其氣是也;

    以精合神,清虛為本,

    孟子所謂養心莫善於寡慾是也。

    雖然,精氣神三者,分之則三,合之則一。

    神氣者,聽命於精者也。

    人能完其精而神自旺,完其精而氣自舒。

    然後加以調劑之功,返還之道,無患靈胎之難結,而大丹之不成也。

    此入門下手之法,特書以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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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欲煉丹而不先煉心,猶鞭馬使奔而羈其足也。

    煉心為成仙一半工夫。

    心靈則神清,神清則氣凝,氣凝則精固。

    丹經所謂築基、藥材、爐鼎、鉛汞、龍虎、日月、坎離,皆從煉心上立名。

    至於配合之道,交濟之功,升降之法,烹煉之術,此其餘事。

    若心源未能澄澈,情慾纏繞,則築基雖固必復傾,藥材雖具必多缺,爐殘鼎敗,龍戰虎哮,日蝕月晦,坎虛離實。

    此時欲講配合,則陰陽不和,不明交濟,則水火不睦,欲升而返降,欲降而退升,三屍害之,六賊擾之,一杯之水難救車薪之火。

    故曰:煉心為成仙一半工夫。

    此至言也,確論也。

    此一語道破天機、打穿魔障者也。

    煉心者,仙家徹始徹終之要道也。

    心地茅塞,雖得丹道,亦是旁門;雖成頑仙,不登玄籍,參不得大羅仙子,進不得大乘法門。

    是故,欲結聖胎,先登圓覺,此要語也。

    調劑之功,全在升降。

    升降之法,全在靜觀。

    靜不終靜,靜中有動。

    有動非動,造化轉旋。

    觀不執觀,觀中有覺,有覺非覺,靈光恍惚。

    靜而後觀,觀而能靜,是為靜觀。

    當此之時,鼎虛而藥實,水剛而火柔,一烹一煉,一噓一吸,皆與天地同其玄化,日月同其運轉,陰陽同其清濁,四時同其代序。

    從有入無謂之黍珠,從無入有謂之陽神。

    工夫至此,形神俱化之時也。

    若未曾煉心,依舊是七情六慾污穢俗腸,而欲求長生之術,窺金丹之妙,是猶武夫執干戈而操絲桐之韻,劣馬服羈靮而驟羊腸之坂,欲五音調暢、六轡安閒,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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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章言煉心為成仙一半工夫,此萬派歸宗之論,歷代祖師心心相印,非子好道,我決不傳。

    然煉心有不同,有煉聞見之心,有煉無聞無見之心。

    何謂聞見之心?

    事至物來,隨感而應,無入而不自得,取之左右逢源,儒家聖賢已曾道過,譬如明鏡寶珠照物者,鏡光珠彩而鏡靜常明、珠圓自皎,何常因所照而輒變,因照多而輒晦耶?

    何謂無聞無見之心?

    寂寂反照,朗朗內觀,無人見,無我見,無有見,無無見,無無有見,無無無見,有鏡之光而實無鏡,有珠之彩而實無珠。

    當此之時,大覺如來亦當讓子一座,而諸色聲界盡在子光明白毫中矣。

    然煉聞見之心,須於動處煉之。

    炎炎火炕,焦天爍地,而我心清涼自在,如一滴楊枝露水,此謂動處之煉。

    無聞無見之心,須於靜處煉之。

    一覺萬劫,泡影電光,隨起隨滅,而如如不動,慧性常空,此為靜處之煉。

    雖然,聞見之心與無聞無見之心,總一也,則動處之煉與靜處之煉,總一煉心,何分何不分之有?

    張紫陽丹書,發前人所未發,誠丹家指南也。

    然採取火候,多用隱語,彼以靈丹為天地之所秘,欲學者靜參而自得之。

    張真用心良苦矣!

    吾則不然,務要淘盡宿塵,獨顯一條大路,使學者朝發而夕至,凡有慧根,無不可以造淵微,證大羅仙之位。

    然而難矣!

    即如煉心兩字為成仙一貫之學,苟非坐破蒲團、磨穿膝蓋,豈能不起思為、一無染著、洞見本來面目、證徹無上根源?故煉心為仙家鐵壁銅關。

    攻得此關破,打得此壁穿,所謂圓陀陀,赤灑灑,黍珠一粒,陽神三寸,自在玄官,周通法界。

    雖有烹煉之功,養火之候,亦可謂造塔七層,獨余一頂,直頃刻間事耳。

    子深有道心,勇於砥礪,誠當今之豪傑,何患道之不明,丹之不就?

    然靜觀工夫,非心如死灰、形同槁木,不能撇棄一切、撒手懸崖。

    子世念雖輕,家緣未斷,何由卒新此種襟懷、這場事業?嗟乎,青春易過,白髮催人,子其勉之,宜自警省!

    問曰:弟子覺世緣雖薄,家業正紛,兒童繞膝,衣食縈懷,頻年舌耕餬口,雖有學道之心,不獲靜棲之所,顛倒塵緣,沉淪業綱,恐一旦無常,永墮苦海。惟師悲憫,何以教我?

    師曰:煉丹之法,千言萬語,總盡煉心兩字,而煉心之法,不必出世。

    古之成仙者,豈盡入林、杜人事,而後得跨鸞乘鶴、逍遙紫府哉?

    總之,日用飲食,無非是道;仰事俯畜,無非是道;戎馬疆場,亦無非是道。

    昔人所謂動處煉神,靜處煉命,旨哉其言乎!

    至於習靜工夫,《中庸》第一章即說戒慎不睹,恐懼不聞。

    人能不睹不聞時,戒慎恐懼,致中而天地位,致和而萬物育,便是如來最上一乘。

    乘獅坐象,不過此心此理,何以異於人哉?

    吾子以塵緣俗累為憂,是欲捨現在而欲求超脫之處;君子素位而行,諒不為此也。

    昔文王囚羑里而演《周易》,

    仲尼阨陳蔡而操絃歌;

    聖人遇患難不堪之境,尚能盡性達命,況子今日所處,未必至於如此之極乎哉!

    我子但患無志,不患多累。

    有真志即有真學。

    上而洞天福地,下而羊牢馬櫪,學道之人,須平等視之。

    究竟大菩薩蓮花寶座,與罪鬼鐵床火炕,本同一境。

    何也?菩薩此佛性,罪鬼亦此佛性也。

    君子言性而不言境也。

    張紫陽意為媒說,寥寥數言,殊未通暢。

    吾今並為子足之。

    意原於心而成於性,故有真心乃有真性,有真性方有真意,此意謂之先天一意。

    夫先天,物象未形,不露朕兆,安得有所謂意?

    當夫靜坐之際,一心端坐,洞然玄朗,無渣滓,無知識,即先天性體也。

    從此空中落出一點真意,如太極一圈而陰陽於此孕,伏羲一畫而兩儀於此生,故謂之先天一意。

    以之配水火,引鉛汞,用無不靈。

    丹道之成,皆此一意為之運用而轉旋也。

    丹家之用意如此,而張子言之,殊見脫略,豈所以教後學、示來茲乎?

    玄關一竅,微妙難知。

    以為在內,非在內也,

    以為在外,非在外也。

    雖《中庸》第一章亦曾言過,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夫未發非玄關也,既發非玄關也,惟將發未發、未發忽發之際發之者,玄關也。

    略先一息非玄關矣,略後一息非玄關矣。

    故玄關之在人,方其靜時,轉眼即是,及其動時,轉眼即非,是直須臾耳,瞬息耳。

    自其大者而言,造化以前,方有玄關。

    何也?造化以後,天地日趨於動也。

    天地之動,誰為動之?玄關動之也。

    一動之後,即非玄關矣。

    自其小者而言,鳶之飛也,魚之躍也,昆蟲之化也,蟪蛄之鳴也,誰為飛之躍之化之鳴之?一玄關為之也。

    若就人身而言,則有不同者。

    何也?手足之舉動也,耳目之聽睹也,鼻之臭,口之味也,不可指為玄關也。

    玄關者:萬象咸寂,一念不成,忽而有感、感無不通,忽而有覺、覺無不照,此際是玄關也。

    感而思,覺而照,即非玄關矣。

    然則玄關之在人,如石中之火,電中之光,捉摸不著。

    嗚呼,煉丹不知此玄關一竅者,汩沒大矣。

    今人皆氣質之性用事,玄關之閉而不通,自出母胎已然矣。

    惟靜之又靜,寂之又寂,玄之又玄,空之又空,方得此玄關一竅。

    此竅也,乃真心、真性、真精、真神、真氣之所自出,而玄關者為之機括耳。

    邵子曰:「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

    此內有個玄關一竅,頃刻不見,須急尋之。

    ---

    昨論玄關一竅,先天不傳之秘,歷代祖師所不欲盡言者,盡付於子。

    夫玄關一竅,乃諸聖諸仙特從明心見性時節,提出兩字以教學者。

    心何以明?忽然而明,此玄關也。

    性何以見?忽然而見,此玄關也。

    玄關為明心見性之靈機,結胎煉丹之妙括。

    故古人憑空提出兩字以教後學,使其從針鋒上打一觔斗,電光中立一註腳。

    仙家之分身化氣,出水入火,上天下地,千變萬化,皆從此玄關參得來、把得定、打得觔斗轉、落得註腳實,則變化由心,幽顯惟我,無難事矣。

    此數言皆天機也,非有十年苦功,鑽研不透。

    雖然,執著十年便是癡見,易則頃刻,難則終身。

    子具宿慧,諒決不難。

    啟曰:弟子覺以宿世因緣得遇聖師指示大道,非不黽勉以從,卒為口舌之故,頻年教授,如伏櫪之馬,為人馳驅,志在芻粟而已,而性命之學從未望見,苦海深沉,舉頭無岸。

    一念及此,不覺心火上炎,通身汗下。

    惟師悲憫,何以教之?

    師曰:子今日工夫,自問可以做得的,只管做去,做得一分是一分,雖非要道,亦是將來得道根基。

    譬如造屋,先要築得屋根堅固,排得四柱著實,則重樓復閣、畫棟雕樑,可以次第而成。

    苟尺土不施,寸薪未積,而徒妄想高堂,游心廣廈,何異緣木求魚也?丹書不可不看,亦不可按圖索驥。

    子試習靜修,一有入手,自然妙緒紛來,頭頭是道,雖欲住手,不可得矣。

    子宿具慧根,注名仙籍,深造以道,何可忽乎哉?

    我從來教人,只說從下等工夫做起,下學自然上達。

    雖然,亦無所謂下等上等也。

    如煉心兩字,下等在內,上等亦在內。

    去妄想,除游思,便是下等。

    頃刻之間,直超圓悟,便是上等。

    古亦有之。

    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哉?然未做工夫與方做工夫,不可便作此想,恐躁心乘之。

    先難後獲,實靜修之要訣也。

    至於採藥煉丹,子既讀丹經,已知大略。

    靜修既妙,自能節節相生,頭頭是道,無窮妙境,從先天一意流出;非但空空之知、虛虛之覺,實有真樂真受用處;一元常見,萬象回春,不可以言語形容也。

    我之於子,無言不盡。

    宿世根由,一朝覿面,非惟子不能無我,我亦不能無子。

    子道之不成,我之憂也。

    日中稍暇,須端坐片時,內觀心體。

    子忿念嗔念最多,若能清淨,便拔出一大業障。

    凡諸病根,次第除之。

    綿綿做去,自有機緣輳合,天從人願。

    塵累一清,身心無礙,根基自如,大道何難?

    吾教子從下等工夫做起去。

    古來成仙得道者,類多如此,豈獨子為然哉?

    靜以養心,明以見性,慧以觀神,定以長氣,寡慾以生精,致虛以立意,此要訣也。

    靜則無為故心清,

    明則不昏故性見,

    慧則能照故神全,

    定則常存故氣舒,

    寡慾則一元固故精生,

    致虛則萬緣空故意實,

    此要訣中之要訣也。

    至於丹經所立種種名象,甚覺可刪。

    曰鉛汞,曰日月,曰烏兔,曰金木,曰嬰奼,曰東三西四南二北一,皆後人因義立名。

    其要語也,不過精氣神,而三元五行盡此矣。

    宜降則降,宜升則升。

    靜以守之,虛以合之。

    運之以意而未嘗有意。

    得之於心而本無心。

    動而與天行之健,其動則靜中之動也。

    靜而與地體之凝,其靜乃動中之靜也。

    而吃緊處在玄關一竅,要見得透,捱得定。

    前日兩論已盡之。

    大道無為而至簡,並無奇怪足以駭人聽聞,固盡人所可為者,況聰明篤志如吾子者乎?丹士好為新奇可喜之論,我不知其道為何道,丹為何丹也?

    子看丹經,當得其大要。

    如紫陽氏所著「心為主,神為君,精氣為從,意為媒」諸說,皆要言可聽。

    至其抽添換火,立為十轉之法,此不可盡信者也。

    夫煉丹猶如炊飯,火急則焦,火緩則生,不急不緩,飯乃味全。

    煉丹火急則鉛走汞飛,故貴綿綿若存。

    火緩則鼎寒爐冷,故貴惺惺常在;

    不急不緩,火候到時,群陰自消,陽神自見。

    何必多立名色,行岐途以亂學者?今再將二字訣申明一番:曰靜,曰觀。

    觀時主靜,靜時有觀,煉丹之法備之矣。

    張紫陽丹經後段,以日中十二時配左右分數,或其自歷之境,亦未可知。

    然人身脈絡微有不同,則用火或有不合,各人自去閱歷,自去證驗。

    而張子欲以一己律天下之人,則惑矣。

    吾所以教子以煉心習靜,而以火候付之自然者,我之火候如此,子之火候未必如此。

    我自有心得,必欲強而同之,是膠柱鼓瑟矣。

    子一俟秋涼,即便習靜。

    一點誠心,萬緣俱息,內魔既清,外魔自絕。

    且子誦《大洞經》,護法諸神不離左右,可無以此為慮。

    夫人心業未斷,自己便是一大魔頭。

    意念知識,俱是魔將魔兵;

    肝腎肺腸,俱是魔巢魔窟。

    若心地靈明,性源澄澈,志立得真,願發得大,雖有十萬魔軍周匝圍繞,何懼之有?

    大丈夫銅肝鐵膽,為宇宙幹大事業,雖見刀鋸鼎鑊,尚不怕死,況魔者不過幻境乎!何曾見幻境能亂真心?

    勇往直前,有進無退,子其自矢勿懈!

    問曰:靜坐幾時,可見元神元氣?

    師曰:靜坐至無思無念之時,則真息綿綿,元神見而元氣生矣。

    曰:神氣有形乎?

    師曰:清空一片,安得有形?

    曰:然則何以謂之神?何以謂之氣?

    曰:其中靈者謂之神,運者謂之氣。

    曰:無形何以結丹?

    曰:無中生有。

    曰:靜坐幾時,方能無思無念?

    師曰:初學打坐者,數刻之後,方能屏除幻妄;習靜既久,一飯之頃,恍恍惚惚,已入無何有之鄉矣。

    初學不但於坐時存心,凡操作經營,須要把打坐時所悟所得,時時護持,則定力易成,妙境易至,入定益深,遍體融化,如嶺雲川月。

    丹家采鉛引汞,亦於心齋坐忘之際流出一點胎息為之耳。

    問曰:弟子覺夙遘冥凶,動遭多難,自分此身早填溝壑,茫茫萬劫,芥子牛毛,何幸今生今世得遇聖師指示大道!感而思奮,繼之淚零,誠敬益加,靈丹秘旨,望悉相傳!

    弟子得道之後,誓當長居門下,永遠皈依!

    師曰:吾向來所談,本詳性而略命。

    子心所未慊,在此而已。

    夫結丹始於煉心,煉心在於靜觀。

    靜觀之至,大藥自生,三元互見矣。

    安爐立鼎,巽風坤土,紫陽之說可聽也。

    至於火候之運行,則更有說焉。

    夫人身血氣流通,其循環升降,原應周天之度;動中不覺,及至靜時,則脈絡骨節之間,曛然而上升,油然而下降,分寸不差,毫釐不爽;自尾閭逆至泥丸,自泥丸順至絳宮,翕聚神房,與五行之氣渾合為一,歸於中黃臍內。

    所謂一點落黃庭,此其時矣。

    抽鉛添汞之法,不過如此。

    諸說紛紛,瑣碎極矣。

    陽神之脫胎也,有光自臍輪外注,有香自鼻口中出,此脫胎之先兆也。

    既脫之後,則金光四射,毛竅晶融,如日之初升於海,珠之初見於淵,而香氣氤氳滿室矣。

    一聲霹靂,金火交流,而陽神已出於泥丸矣。

    既出之後,全看平日工夫。

    吾所以先言煉心,正為此際也。

    平日心地養得虛明,則陽神純是先天靈氣結成,本來無思無為,遇境不染,見物不遷,收縱在我,去來自如;一進泥丸,此身便如火熱,金光復從毛竅間出,香氣亦復氤氳;頃刻間返到黃庭,雖有如無,不知不覺,此真境也。

    若心地未能虛明,所結之胎決非聖胎,所成之神原帶幾分駁雜,猶人氣稟昏濁,多以氣質之性用事,其神雖出,一見可懼則怖生,一見可欲則愛生,殆將流連忘返,隨入魔道;

    此身雖死,不知者以為得仙坐化,誰知陽神之一出而不復者,殆不可問矣!

    前言煉心為成仙一半工夫,由今推之,則煉心為成仙徹始徹終之要道也。

    昔言一半,今曰十分,再加之曰十二分,聖人復起,不易吾言矣!

    問曰:倘心地未能至虛至明,而胎神已出,為之奈何?

    師曰:必不得已,尚有煉虛一著。

    胎神雖出,要緊緊收住,留他做完了煉虛一段工夫,放那猴子出去,則真光法界任意逍遙,大而化之,不可得而知矣。

    敢問:何以謂之煉虛?

    曰:難言也。

    前言火候之法,子今日所看丹經,與我意合,不過主靜內觀,使真氣運行不止而已。

    又謂之抽鉛添汞,不過真水常升,真火常降而已。

    古聖懲忿窒慾四字,是沐浴抽添之要訣也。

    忿不懲則火宜降而反升,欲不窒則水宜升而反瀉。

    雖十分工夫,做至九分九厘,亦必丹鼎飛敗,真元下洩,且有不測,不止不成已也。

    然懲忿窒慾,尚是勉強工夫,必至無忿可懲,無慾可窒,連懲窒之念俱忘,方可成丹。

    煉丹之法,始於煉心,繼以採取,終以火候,如此而已矣。

    煉心之法,靜觀為宗。

    靜中之觀,有觀無物;

    觀中之靜,以靜而動;

    元精溶溶,元神躍躍,

    元氣騰騰,三元具矣。

    採取之法,真意本於真心,真元由於真意,引之而升,如珠之引龍,懦懦乎不蹻不慢,引之而降,如竹之引泉,涓涓乎不疾不徐,如奏笙簧,如調琴瑟;男歡女愛,夫剛婦柔,兩情和暢,送入黃宮,而採取交會之理畢矣。

    至於火候,

    以真氣薰蒸為沐浴,

    以綿綿不絕為抽添;

    一年十月,有物如人,從中跳出,徘徊於太陽之宮,出見於泥丸之府,而一身之丹成矣。

    至若煉虛,全要胸懷浩蕩,妙至忘身,無我無人,何天何地,覺清空一氣,混混沌沌中,一點真陽,是我非我,是虛非虛,造化運旋,錯行代明,分之無可分,合之無可合,是曰煉虛。

    煉虛者,以陽神之虛,合太虛之虛,而融洽無間,所謂形神俱妙,與道合真者也。

    此出胎以後之功,分身以前之事也。

    問曰:陽神出胎以後,尚在人腹中,何能與太虛合體?

    師曰:虛其心可以忘形。

    人而至於忘形,則陽神在腹中,與在太虛無異,何不可合體之有哉?

    總而言之,煉虛只完得煉心末後一段工夫。

    但幻身有形,故曰煉心;陽神無形,故曰煉虛。

    曰:煉虛工夫,要做幾時?

    師曰:九年溫養,不過做得煉虛一著。

    煉虛之妙,變化無窮,可以踏霞駕雲,渾身飛去,豈特出神而已乎?

    然此一著最不容易,千人萬人中難得一二人也。

    問曰:煉心煉到一無所有,脫胎之後,可以省卻煉虛一節否?

    師曰:既煉至一無所有,則身心皆化於虛,更何虛之可煉?

    以一無所有之心,結一無所有之胎,養一無所有之陽神,合一無所有之太虛,顯大法相,放大毫光,百千萬億身遍滿虛空際,譬如明珠發光,總一光而已。

    若煉心時節未能淘盡宿根,則陽神為夾雜之神,雖欲飛騰霄漢,猶如綿裡藏針,油中著水,不容相入,是以假九年溫養之功,做脫胎煉虛之學,仍煉至一無所有而後已。

    約而言之,煉心之陽神,性之也;煉虛之陽神,反之也;性反之間,非人所能為也。

    問曰:誠如師言,煉心之陽神,可以不費溫養之功,而出神太早,丹經所呵,此何義也?

    師曰:我所得傳於子者,以煉心為最上一乘:從此結胎,是個聖胎;從此出神,是個聖人;放大光明,超出三界,與太虛而常存,後天地而不毀,此西方古佛修行之妙道也。

    奈何世之師家,但知煉命,不知煉性;但知開關閉氣、移爐換鼎之法,不知性始真空、渾然無物之理,所結之胎原是凡胎,所出之神原是凡人,依舊上不得天,依舊參不得聖,無可奈何,只得重做工夫,使這孩子重去修真學道,重去明心見性,實者虛之,有者無之,此所謂因其本而反求其末也。

    譬如一人本原虛弱,兼帶風寒,盲醫無識,但去補其虛弱,連這風寒通補在內,病何由去?

    仙家煉命之學,補原之藥也;

    煉心之學,去病之藥也。

    欲要煉命,必先煉性;欲要補元,必疏其雜病而先去之,此一定之理也。

    是以精修之士,獨重煉心,淘得一點元神如水月交輝,火候到時,胎神圓滿,揭開鼎蓋,跳出輪迴,盡天地,遍乾坤,都化作一團紫彩金光,上貫三清,下徹六道,將見元始至尊與毗盧遮那古佛歡然來會,與之握手敘契闊之多時,恨相見之已晚。

    此近在頃刻之間,而更何九年溫養之可言哉?

    數息者,所以收其放心。

    若能靜觀,刻刻內照,安用數為?

    夫靜觀到一念不起之時,方可用意尋玄關一竅。

    既雲一念不起,而又何用意尋?

    不知用意之法有個妙處,在無心中照顧,如種火者然,不見有火而火不絕。

    萬境皆空,忽然一覺,非玄關而何?

    從此便要認得這個機關清。

    譬如有人乘千里驥,絕塵而奔,吾要認得這個馬上人,暫一經眼,牢牢記著,頰上三毫,宛在目中,如此玄關方為我有。

    長生不死,超出萬劫之外,全憑此時一覺為我主張;千變萬化,全憑此時一覺為我機括。

    然此一覺,非易事也。

    明珠美玉無價之寶,可以智力求,而此一覺,不可以智力求。

    然亦非難事也。

    走遍天涯,原來近在這裡,個個人自有的,不費一錢去買。

    或者曰:煉丹應有切實工夫,安用此一覺為哉?

    吾應之曰:此一覺,無始以來不可多得,太極得此一覺而生天地,吾身有此一覺而成仙作佛。

    總計之,有兩個一覺。

    然此一覺在何時尋、何處尋?

    曰:靜極而動之際,有此一覺,靜時固非,動時亦非,露處在一息,一息之後不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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